枚可以落盘的棋子!
他忍着狂喜来回踱步,端起酒杯,“中丞将为国负重,孤敬您一杯!”
舜询心中何尝没有波澜,他安享太平十年了,该为了百姓社稷动一动了。这个决心下得不易,再想起半年前元宵夜宴上太子所赐的那杯佳酿,竟生隔世之感。
那时喝得苦涩,今日苦涩不减,更添悲壮。
往后步步皆是风雨,一失足,就是粉身碎骨。
舜华五味杂陈地被泪光蒙了眼,这位已近天命之年仍不移白首之心的纯臣,正是她的父亲。
可骄傲之情油然而生时,又不免担忧,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差事,父兄叫她不要窥探朝政,她又如何不为家人殚精竭虑。
严铮又问舜恒,“舜小郎写得一手好字,孤已读出了你的青云志,玉堂署埋没你了,不如先到孤麾下,同东君互为表里,一起辅佐孤。”
舜询正要替儿子拒绝,舜恒已起身谢恩,“谢太子殿下赏识,微臣曾立志侍奉东宫,但时移世易,如今已不宜借着娘娘和父亲的庇荫投到太子门下、授人话柄。微臣现在的志向是子承父业,投身御史台,从御史做起。”
严铮大笑,连道几声好,“待时机成熟,孤必如此调度。在此之前,还是委屈你忍辱负重,继续在玉堂署做个九品芝麻官。”
舜恒又谢了恩,却不坐回席上,“殿下,微臣有一不情之请,求殿下的恩赏。”
舜询轻喝一声,责备他狂妄无礼,严铮却不在意,“但说无妨。”
“微臣听闻,此前遴选落榜的许氏,要被赐婚给燕王殿下。微臣与许氏自小相识,不愿见她远走他乡,更不愿她死于非命、埋骨他乡,恳请殿下收回婚书,将她改聘给微臣。”
在座接惊。
严铮也有些讶异为难,此事虽未明发谕旨,但许氏的画像已从礼部发往燕州了,“这恐怕不太好办,二皇兄若已知悉此事,就不能朝令夕改了。况且,这桩婚事也未必会如你所言,许氏出身行伍世家,想必能对二皇兄稍加管束。”
舜恒竟跪下请命,“燕王殿下的脾性,市井皆有所闻,微臣复乞殿下怜悯……”
严铮一时也愣住了,还是舜华上前问道,“二哥哥,是真心想娶许三小姐?还是因为许家大姐姐的事,对他们家心怀亏欠?”
“我,微臣少年时便钟情许三,只是我们家与许家结了孽缘,父母不愿再同他们有姻亲,所以微臣从未对人提及。若许氏被赐婚良人,微臣也就将此心深埋泉下、绝不置喙,但燕王实非良人,微臣不忍心见许氏举目无亲、不得怜惜……”
严铮迟疑不决,沉吟片刻才道,“孤暂且试一试。”
舜恒此举来得突然,出乎所有人意料,舜询更是在回家的路上气恼责问,“你又搞什么名堂?婚姻大事,岂容你儿戏!”
舜恒快步跟在轿子旁边,擦着汗笑道,“我们家和许家多少年不来往了,天赐良机化干戈为玉帛,怎能弃之不理呢?”
轿中的人耐着火气冷哼一声,“燕王备受天子溺爱,许出去的儿媳妇还能为了你讨回来?”
他嘿然笑了,“万一呢,保不准能救人一命呢。再者说,父亲将领要职,这百官要略从何处开始试行啊?先拉许太尉上船,岂不将满朝三分之一的武官收入囊中了。”
舜询打帘看他,目光中喜怒难辨。
严铮那边立即叫来礼部,又去面圣,果然派人前往燕州去追回那幅肖像。
料想天子纵容燕王,舜华也错愕不已,“陛下竟然默许了?”
“父皇也知道二皇兄脾性,若不是他自己来讨,定不会再为他礼聘正妻了。画像从水路发出去不过两天,我派人走陆路,快马去追应当能拿回来。”
严铮展开一幅地图,从祜都城外,顺着洛江逆流而上,先是风调雨顺的燕州,再向北,就是广袤荒凉的东洛。
舜华的视线停在东洛北疆的山原,这是她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上有北夷压境,下有崇山天险,秋冬被大雪覆盖,其余日子则是荒土难耕、稻麦不生。
“怎么看得这么入神,那里是东洛雪原,是你这辈子都去不到的地方了。”严铮轻轻揽在她腰间,握着她的手指点在祜都的位置上,“会看舆图吗?我们在这里。”
她转头倚进他胸膛,笑中带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