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让张希想起幼年的月亮,曾是他昏暗中的夜光。
余醒轻拍了拍他的头,看起来只是凑巧过来顺便救了他一样,“去工作吧,我知道你来了,听我爸说的,看见你还在上学就好了。”
他下意识的点头,也不知道哥对他还上不上学是有什么执念。
张希转身要去推车,忽然衣领被后面拎住,他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还有,小孩,别被欺负了,没人看见就去厕所蹲着偷偷懒,扣扣手都能舒服的过几十分钟,别别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傻乎乎的去做,要记得反抗,你还小在这可要保护好自己,我走了。”
张希耳尖尚且留有他唇畔似有若无的余温,他后知后觉的挠了挠被他拍过的后脑勺,又听他离去后喃喃的声音,“才几年没见,就长这么大了……”
张希觉得哥干净整洁的气质与这里非常不符,又觉得他说话有股年长的沉着气,像是个小老头,他不自觉看他清俊的背影微微弯了唇角。
不过,真好,哥还记得他。
他转眼间又下意识推着推车要走电梯上去,但想着刚才经历的一幕他退缩了,他不敢上去,怕再次被困在里面。
但这个托盘也不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吧,他想了想哥的话,也觉得说的有道理。
以前这里没人跟他说过要保护自己,可以反抗,他听哥说的以后才明白他的忍让行为有多傻。
他总是意识不到,后知后觉。
他为什么一定要帮他们,只是因为他好说话?他怕他拒绝以后对方的恶言相向?这还是他在害怕,可试着走出的第一步总会是身心煎熬。
他不想余下的一个月也这么过下去,所以他把推车放在了厨房,对那些一直冷眼旁观的人说,“这不该我拉的,有人问你们就说我放在门边了,不挡路。”
“你有毛病吗?经理都说是你们收银的事,你不拉谁拉,拉上去!不就是顺手的事,你非得弄得等个半天!”
他被吼的一愣,心里没底气,且有些害怕,可他还是没同意,低着头就跑,“我不拉,这个太重了,今天是大明的班,我不想帮他拉了。还有那个电梯坏了,等会有人别让他们从这里上去。”
这一晚上经常找他的大明没有理会他,张希就自己坐在一边安静地吃饭,反而几个同事在他前桌讨论着。
“大明是咱们那个女领班的老公吧,吴强敢不听他的话,以后肯定是在这不好过了。”
“是啊,吴强是白长了那一张清秀的脸,以前谁还总说他长的好看,我看他脑中不好使,谁都敢得罪,估计还是年纪小啥也不知道,以后没好日子过。”
张希吃饭听得一清二楚,在心中腹诽,谁跟你们一样,他一个月后要去上学,谁会稀罕那么幼稚的勾心斗角。
随后他又开始想着他们的话,他好看?那应该不是在说他,他鼻子太高鼻尖还翘怎么会有人喜欢……
张希不想想的太多,他很累了,这些活对他十三岁的身体是重过强的负担,他干了这一个月里,本来就一直喜欢一个人工作后安安静静的吃东西,反正也是暑假工。
这些活也就顶多累点,什么人际关系他不喜欢,也不想接触,其他的他真不知道得罪人能被怎么样。
直到他被领班叫到顾客面前大骂一通,他很讨厌那种在众人围观下挨骂的感觉,他没办法处理那种令他手足无措的的事,更会觉得别人看他的目光异样。
他低着头接受训斥,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领班拉去骂了一顿,只知道领班一直反复跟顾客说,“是他吧,今天收银的一直是他,真的抱歉了,他眼睛瞎不好使,年纪小还经常算错账,你还不满意可以补偿……”
他还以为真的是自己的错,直到听见两个女生围过来,看他被骂的可怜偷偷跟他说,算错账的是大明,那个顾客根本记不清人。
他们领导给了这个顾客台阶,他就下了,顺便又多拿了他们好几盘菜,免费赔偿的。
张希心里有气,但更觉得丢人,那些人围观着的人,他总觉得眼睛还在盯着他看,他们肯定要在背后谈论他有多可笑。
年少的自尊被无数遍的践踏,他还以为逃离了家里就不会再发生,没想到在外面也一样不能幸免。
他在忍耐,却在抬头时一眼就看见了人群外的一抹白衬衫,是哥在人群外看着他。
张希不知道余醒为什么今天一直在这个食堂里,他只想知道哥有没有看见刚才的全部。
刚刚的他一定很狼狈,很丢脸,很让人嗤笑吧,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他是被月光窥视脏污的落泥狗,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