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儿将煮得浓稠顺滑的白粥端上来,米香弥漫,冲淡了房间里的药味。
柳朝云闻着粥香,有了些许胃口,捏着勺慢慢搅动,动作轻缓,下意识地避免碗勺间的碰撞。
她嘴角露出浅笑:“有信从余州的豫泽县传来,我娘说八月初便能抵达梁京。”
柳母的身子不大好,一路颠簸恐受不住,因此朝云特意吩咐马车需得慢行。即便如此小心,行至湄州时突逢暴雨,一行人躲避不及,还是使柳母受了场风寒,耽搁了不少日子。
梁皎皎端起碗,将粥吹凉些:“这么说,再有一个多月伯母便到了,府里可雇了仆役?”
朝云:“尚未。恰好你醒了,需人照顾,明日我便唤一个牙婆来,挑几个丫鬟、婆子。”
皎皎饿极了,等粥稍凉便仰头喝了两口:“我养伤至多不过三月,何须买个丫鬟,雇佣长工即可,待我伤好后便放她归去。”
“早些挑能选忠厚能干的留下,待娘来了,急急忙忙的,顾不周全。况且也不差这几个钱。”
皎皎点点头,问穗儿:“可有腌菜?白粥味道淡得很。”
朝云道:“你刚醒,就该吃些清淡的,明日再让厨里炒些小菜。”
两人一面喝粥,一面说些闲话,转眼粥就见了底,皎皎也填饱了肚子。
天色逐渐暗沉,只余一抹霞光。可严明恩还没来。
朝云将碗搁在桌案,递给皎皎一方帕子,打了个哈欠:“怕是有事耽搁了,这么晚了,也不知道今儿还来不来。”
皎皎接过帕子胡乱揩了揩嘴角:“再等等吧。你先回去洗漱歇息。若等不到他,我便也歇了。”
朝云眨眨困乏的眼,又打了个哈欠:“好。我让穗儿在门外守夜,有什么事你吩咐她即可。”
原本赵憺将穗儿和芮儿一道送了来,朝云担忧她们是官家的眼线,以院小为由不愿收下,但官家坚持,言语不容抗拒,朝云只好收了一个,平日里也不让她伺候在侧。
皎皎穿越了大半年,头一次被守夜,心中有些别扭,可她确实腿脚不便,需人照顾更衣等事,还是应下了。
知了抓住夏末的夜晚,此起彼伏地咏叹生命的挽歌,在寂静中并不显得聒噪。
梁皎皎思绪纷纷,王都知的威胁犹在耳侧,官家已对严明恩起了猜疑,他在官场上会不会被人趁机为难呢?
也不知她能帮上什么忙,至少别再拖他后腿了。
许是药物的作用,皎皎想着想着便在蝉鸣中打起了瞌睡。
严明恩向穗儿挥挥手,穗儿垂首行礼,乖巧地离远。
他踏着月光走进来,只见皎皎半坐半躺地斜靠在枕上,耷拉着脑袋,两条胳膊规矩地搭在被子上,袖子不知怎么被蹭了上去,露出一片嫩白的肌肤。
门外钻进一缕凉风,将她的发丝吹乱,她睫毛微微煽动,唇略张,像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吧嗒吧嗒动了两下。
要着凉的,严明恩走上前,将她的袖子往下拉了一些。
尽管他的动作极轻,皎皎依旧醒了。
她睡了三整天,即便有些乏力,也睡不太熟,更何况还在等人。
眼睛朦胧地睁开,有些迷茫地看向眼前人,她嗓音不自觉慵懒:“你来了?”
严明恩喉咙有些发紧,手指勾起她鬓边的发丝,理了理:“你躺下睡吧,我守着呢。”
皎皎渐渐清醒,稍微坐直坐正些,却不慎牵扯到了伤处。
“嘶——”
后又连忙摆手称‘没事’。
“小心些啊!”严明恩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和语气中藏不住担忧,“才结了一层痂,再裂开可怎么办。”
他伸出手,轻触被褥:“还疼吗?要不要叫大夫再来看看?”
皎皎见严明恩想掀开被子查看伤势又犹豫的模样,心里偷乐:“哪有那么脆弱,已经不疼了。要看看吗?”
严明恩摇摇头,手指缩在拳下:“皎皎,我很后悔……”
“我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实际上就如跳梁小丑一般,还伤了你。”
他瞳孔放大,神色痛苦又慌张:“皎皎,我好像永远也没办法给你自由。和我在一起,反而会给你带来危险……”
他看上去忽然很难过很难过,仿佛被一团黑雾逐渐侵蚀,看不清,也触摸不到。
皎皎忙拽住他冰凉的手:“即便是在前世,也没有人能逃避规则的约束。现下也是如此,只要我们不乱来,就不会有事的。”
“不,不是的。”严明恩苦笑着,“前世的法律是为了保障更多人的平等和自由,然而这儿的法律却是为了统治者的权益。”
“若不争,只会被人欺辱致死。”
梁皎皎想起了孟茹,十五六岁的年纪,单纯、活泼、可人,刚进宫不久,遇人便甜甜地开口问安,就像她兜里藏着的那把玉蜂糖。
因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