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秀秀提着郭氏准备的大漆食盒上了车。
马车上,气氛十分尴尬。
赵瑷“咳咳”打破僵局:“夫人为何,要将你装扮成这样?”
因是坐着,金秀秀只微微俯身:“夫人说,当今官家谨遵太宗太祖之训,严防中官干政。如今的中官数量,不过二三百余,皆有官身,常人定以为是众中取优。郡王身边带着个面皮女相的宫中宦官,再正常不过,也不会有人为难我。”
赵瑷笑:“我夫人,果真是玲珑剔透。她在匣子里装了什么?”
金秀秀掀开盖子向里一瞧,只见里头装着一坛丰乐楼的眉寿酒,并着几只莲形银散盏②。
很快,二人再次无言。
金秀秀一直垂着目避嫌。
到了洪府,门人前去通传。
洪皓不在,自是由两个有功名在身的儿子洪适①和洪遵上前相迎。
赵瑷连忙摆手:“不必拘束。今日来,不过是家中无伴,又听闻几位赋闲,就找你们来做个酒搭子。不过我不胜酒力,望能择一隐蔽地,莫使我传出失态的名才好。”
金秀秀揭开食盒盖子,露出其中的酒坛和银盏。
兄弟二人自是会意,屏退了余人,带着他们进了书房,只叫各自的心腹小厮守在门外。
一杯酒落肚,洪遵主动开了口:“郡王今日前来,可是为了寻人?”
金秀秀上前一揖,尽力学着生活中遇见过的阉人发声:“洪大人可是曾见到过什么人?”
洪迈警惕:“这位大人是?”
赵瑷举杯:“无妨,这是太后独赐我的人。”
此前还真不知,太后和普安郡王竟亲近如此。看来他们父亲自诩绝不参与官家的立嗣之议,但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趟进了浑水中。
洪家儿子当然清晰自己父亲与太后的情谊,放下了戒备。
洪遵道:“家父曾遇见过一个自叙为漆匠的人,名叫做赵七莱。”
赵瑷斜眼偷瞄了金秀秀一下,只见她面上毫无波澜。
金秀秀接着的话,使一旁的赵瑷大为吃惊:“洪大人请代为说说,交托于你父亲的差事,何故迟迟未办好?”
洪遵连忙起身行礼:“家父的书稿已成,只是突逢……”
金秀秀挥手示意他坐下:“洪大人毋需多礼,但说无妨。”
赵瑷悄悄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这女人,演的可还真像!
他不禁有些懊悔,要是知她这么有趣,一早就应让夫人帮想办法将她纳进府中。如此的头脑胆识被困于女身也就罢了,如今只屈居于漆匠之家,着实是奢侈的消耗了。
他伸手拉了她一把,笑言:“大人不坐,洪兄如何自处?”
洪遵见他们亲近十分亲近,微微俯身大胆直言:“只是突逢看守我父亲的中官倪詧故意作怪,将他扣押在英州的州衙牢中。这才耽搁了传书之事。”
金秀秀后退几步坐至左侧客位,杏目圆睁:“既他被查扣,洪皓相公理应安排其他的人先行递稿归京才是。”
洪遵为难地出声:“非是家父不诚心办差,而是大部分的书稿都已交托给那名小漆匠。就算有心相补,可我们做儿子的去给他送衣物饮食皆需定量,更别提纸笔文房了。莫说家父重默书稿需耗时几何,只怕是纸墨多用些,就会叫那宦官查出些纰漏。”
洪适更为老道,唯恐得罪眼前人,不免出声帮腔圆场:“父亲对我们是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们要动用全力保住他,如今我们已留了三弟在当地盯住小漆匠的消息动向,由我们二人回杭走动关系。现唯一能确认的,是他于性命上无害。只不过,如何将他从狱中救出,我们还在想办法。”
金秀秀垂眼抿了一小口酒:“那要劳洪大人为我准备份路引。看来,我也得亲去一遭。”
一直沉默旁观看戏的赵瑷终开了口:“路引就算了。”
金秀秀诧异地望向他。难不成,郡王要阻了她前去救夫的去路?
赵瑷而后得意地笑:“汉天以孝立国,朝中既无指派你们兄弟二人差职,不如同去英州尽下孝心。”
他一把拉起金秀秀的手腕,向着那二人介绍:“这位与我亲如手足,其实是我和夫人早早认下的义妹,只不过碍于我的身份无法对外公开而已。你们,可要护好她。”
洪适大惊:“让我们与一女子单独出行,怕是于礼不合!”
洪遵紧锁眉头,转向金秀秀:“你可知,南下长行,路途中可能突逢天险。就算你能平安到达英州,秦桧为首的议和一派视我父亲为眼中钉,你一个娘子搅入此世局,可曾想过自己会性命堪忧?”
金秀秀起身一揖:“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列③。实不相瞒,赵七莱实为我之夫婿。于私家之事,夫婿有难为妻者出手相助乃天理恩义。更不提他与洪相公本就共同为国赴事,合力为揭金地之真貌挫议和派之根基。常人只道‘夫唱妇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