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朝服上、黑色翼善冠上、青白玉带銙上,折出细碎的光粒。
言福盘腿打坐,白皙精致的面庞上已泛出红晕,小巧圆润的鼻上溢着细密的汗珠,唇色略显苍白,在此处的近一个时辰里面,她参悟出了一个人生至理:
《唐诗三百首》,打坐必备良品!
“咔擦!”
“吱呀……”
老旧的门轴发出迟暮的叹息。
言福并未欣喜起身,她继续端坐如钟,闭目向阳,直到殿外的人迈着沉稳的步伐进入大殿,她坐不住了,眼睛倏尔睁开,双手撑着被晒得有些烫的地砖上,变坐为跪,额头点地,恭敬行礼:“参见父皇。”
“你倒是聪明!”声音低沉浑厚,带着上位者独有的压迫感缓步走到言福面前,“福儿,这是哪?”
最后三个字不是提问的语气,而是充斥着不满与不悦的提醒,亦或是警告。
言福对这位掰断她三根手指的皇帝老爹有着极大的心理阴影,但这份阴影不足以让她在未见其人面孔时,就被他的脚步声吓得浑身发颤,恭敬而谦卑地叩地行礼。
反应迅速、动作标准、抖得自然。
像是训练过无数次一般,于身体而言已经形成了一种定势。
言福没有继承原身的记忆,并不知其平日与皇帝爹相处的模式,但从众人一致的口径和皇帝主动放权并为太子撑腰的举动,不难看出皇帝对太子的喜爱与信任。
可眼下的情况,分明就不是外面传闻的那般啊!
言福鼻尖的汗珠滴落在地上,她脑中快速检索各种信息,最后艰难的挤出两个字:“寝宫。”
皇帝:“谁的寝宫。”
言福:“娘亲的。”
·
关于原身母亲的信息实在太少,记载在册的只有一句话
——“太子生母周氏,薨于启元二年八月六日。”
还有一句是关于原身的
——“帝之长子,于启元二年八月六日,戌时初,生。额有朱砂志,周身散金光,顾眄炜如也。适时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原身出生,其生母当日薨逝。
一朝太子的生母,翻遍记载的书目就只有一句话关于死去日期的记录,连个死因都未讲明,实在离谱!
不仅如此,按照大齐礼制,母凭子贵,太子的生母即便不是皇后,也当是一个品阶不低的妃子。可在宫中嫔妃的名单中,却找不到一个姓周的妃子。
而在启元二年八月往后的一年,宫中也无丧事出殡。生下皇子的女人死亡,却查不到人死后的出殡记录。这……就不知道是没记,还是就没出殡。
原身母亲似乎很神秘,越是神秘越引人想一探究竟,奈何资料太少,可靠人士六顺表示:“殿下曾经追查过当年事,但因一直无消息,就未再继续了。”
言福觉得奇怪,以原身的消息网,不会一点东西都查不出。
这时,六顺又提了一件事说,原身被册立为太子接回宫后,皇帝曾多次下旨封原身母亲为后,但都被内阁驳回了,理由是:生平不详,来历不明,不可为大齐之母。
这事言福不知,一是她没有原身的记忆,二是她查阅的信息中所提到的皇帝被内阁封驳之事,只是一笔带过,具体事宜并未说。
她当时粗粗略过,现在想来,皇帝懒政,诸事不管数年,有一部分原因大抵是出在这。
而等到原身十五岁,皇帝妥协了,不仅不再提封后之事,连原身母亲的品阶也不拟不定了,从此放手让太子掌权,予太子无上权力。
由此推测,皇帝对原身的喜欢与信任,当是爱屋及乌。
眼下,言福确实不知此处为何地,在她所记的紫禁城舆图中并未涉及这间简陋得连床榻都没有的大殿。
她答不出具体的殿名,自是要将话说得模糊。
等皇帝再问:谁的。
这就不难猜了。
只是在称谓上,她略有些纠结,是母妃还是娘亲?
思及原身生母无品无号,便择了后者。
·
“跪在这给你娘亲请罪吧。”良久,皇帝出声,声音中蕴着怒气,“月余不见,你的行事越发荒唐了。”
行事荒唐?
指得是?
言福隐隐有种感觉,外人所看见的皇帝对太子的宠爱与纵容皆是假象。
她抿唇,有些拿不准:“儿臣愚钝,还请父皇明示。”
“福儿,你可知你的母妃是如何进宫的吗?”皇帝未直接回答她,而是将话题扯到完全不想干的另一个问题上。
未等言福答话,他又自答道:“从天而降,如神降临,落在这殿宇之中。”
低沉的嗓音渐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凄哀。
言福:“!”
这是要解锁原身母亲的支线剧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