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妈妈回来。”
……
公冶记着这句话,忽然笑了。
不会来了。
都没有了。
全结束了。
这个社会救不了异类的他,就像蛛丝救不了犍陀多。
连恨意都不复存在。他睁着失而复得的双眼,看着那群唯恐对他避之不及的公安美食家,只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是个尘埃也不愿沾惹的秽物。
一颗皮球滚到脚边,球体表面涂鸦着搞怪的绿眼卡通动物。公冶瞥去,看了有那么几瞬的时间,他起身,把球捡了起来。
突然一只手挥过来,狠狠推开他,公冶摔了个趔趄,抬头一看,是昔日的小伙伴。
“走开!”曾经的小伙伴对他万分嫌恶,那道眼神,完全是把他当作一只卑劣肮脏的虱子,“别碰我的东西!你这个怪物!”
更多的孩子聚集过来,同仇敌忾地驱赶着他。
“伤害妈妈的怪物!就是你让妈妈不快乐的!你滚!”
“滚出福利院!”
公冶在他们劈头盖脸的骂声里,渐渐找回一点“活着”的意识。
他爬起来,扫视着一双双翠绿的、仇恨的眼睛,嘶哑问道:“为什么说我是怪物,我明明和你们一样……”
“一样?”
“一样在哪里?”
他们每个人都举起了手,指向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刻骨铭心:
“你的眼睛——”
“明明比我们的浅。”
“比我们的浅!”
轰隆——!!
窗外捶响一记冬雷,惊裂了夜空,公冶骤然睁开眼,攥紧的被子一角已在他手心里濡湿。
身旁无人,但有躺过的些微凌乱痕迹,他摸过去,发觉余温尚存。
这里才是现实。
卫生间的水声停止,少顷,门打开,一束暖光倾斜流淌,局限地映射着未开灯的昏暗房间,邓烟雨走了出来,先去看床上的人。
“公冶警官,你醒啦?”
邓烟雨陪他睡了回笼觉,闷出一背汗,适才洗过澡,换了套干净的睡衣。见公冶撑坐起来,她缓步上前,趴在床边说:“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几点。”他声音沙哑得自己都不敢相信。
“快七点啦,你足足睡了八个小时。”
他绿眼流泻着十分尖利的光泽,表情一派恍惚,獠牙失控了,露出点点端倪。邓烟雨忍住戳弄的欲望,说:“我去做饭,你再休息一会。”
她起身往门口去,公冶见她要走,不容分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如果力道再大一丝,她就要重心不稳跌去他身上了。
“不要做饭了。”
男人的手很炽烈,传递着一浪裹一浪的烫意,企图把她熔化,邓烟雨犹如被吸进一口白雾蒸腾的灼热春池,可水中逼临过来的却是一头毒冷的猛兽。
她对这样凶悍的气息并不陌生,她想起了超市里遇见的顶级美食家。
“你肚子不痛了吗?”公冶咽着唾沫,垂头问。
“不痛了,”其实仍有下坠感,不过并不严重,邓烟雨顺从他的力道,靠近他,“我就痛一天,之后没啥感觉的,放心吧。”
“那也别做了。”
邓烟雨脑筋一转:“你不会要说你来做吧?”
公冶放开她,撩起眼皮,看去:“你敢让我做,我就——”
“别别别!”邓烟雨摇头,严防死守地用手臂打了个叉叉,“求你善待自己也善待厨房。我们叫外卖吧,你要吃啥?”
“你想吃什么?”公冶掀开被子下床,他也出了汗,要去洗。等会还要把床单被套换一下。
“我其实……”邓烟雨跟在他身后走出卧室,“想吃KFC。”
“那点吧。”
“都是炸物,”邓烟雨见他走得慢,壮着胆子去搂他胳膊,歪头问,“你身体受得了吗?”
“除了炸鸡还有其他的吧,”公冶随她搂着,神思散漫地说,“玉米棒,土豆泥,这种可以。”
“对哦,还有芙蓉鲜蔬汤!”邓烟雨兴致高昂,“我这就去点!”
他走进客卫,拨开水龙头,只想把满脑子的恶魇洗出去。
清澈的水柱激撞着瓷白釉面,唰唰响的冲击声旋绕耳畔,他孔武有力的臂膀撑在洗手池边缘,脊背弓得生紧,指尖不住发颤。听见她跑回来的脚步声,他关掉龙头,滴着水的脸转过来,问:“怎么了?”
“有件事想确认一下,”邓烟雨巴在门边上,心动地瞧着眼前的出水美男,咕嘟一声,说,“你……平时用的沐浴露是什么牌子?”
“就你卫生间那瓶,咋了?”
“我发现你身上好甜啊,”邓烟雨羞赧地躲在门后,遮起半张脸,眼神往公冶的颈项一飘,公冶反应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