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我们回去得很迟,佐野万次郎将我送到门口就离开了。
由于我提前说明今天是去和佐野真一郎见面,两个家长估计也安下心,早早睡了。只有场地圭介还在客厅看电视,端着吃了一半的芝士蛋糕望过来,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脱了鞋走进去,见他还一直盯着我,问:“怎么了?”
他欲言又止。
可能是佐野万次郎今晚的言行带来的影响,我看着场地圭介,才意识到他也成熟了许多。圆圆的大眼睛更细长了些,上挑的眼尾、略显凌厉的眉毛,再加上现在肃然的表情,让那张脸看起来凶巴巴的。
每次犯错被我知晓,他总会这样看我,透露出一种稚拙的可爱。
我走过去揉乱他的头发,他竟然没躲,低头任我动作,然后抬起眼睛瞄我。
“你生气了吗?”
“看起来像?”
他的眉头拧起来,说:“刚才像。”
“现在呢?”
他点头又摇头,问:“姐姐讨厌一虎?”
“……只是和讨厌的人长得很像,不小心就迁怒了,我会好好和羽宫君道歉的。”
他咕哝了句什么,说:“……已经道过歉了吧,本来就是一虎先犯了错……”
“因为确实说得很过分呀,”我说,“那么退一步,明天圭介把我的赔礼带给羽宫君,但是反过来,羽宫君也得对你道歉。”
他有点抗拒:“我就不用……!”
我俯下身给了他一个拥抱,脸颊贴住他的。
出乎意料的动作令他僵硬得像根木棍,满脸通红地把手挡在胸前,踌躇着没能推开我。
话语无法传达的感情,在这个拥抱中融化了,我叹息似的说:“早就不生气了,因为圭介遵守了约定。”
他是个许下诺言就会努力践行的孩子,我心中的诸多疑虑,都因为他今夜的行动得以打消,或许我可以更信任他一些。
“我为你骄傲哦。”
“……哦、喔,”他好一会才干巴巴地应声,压着嗓子说,“好肉麻,别这样……”
然后笨拙地拍了拍我的背,“你哭了吗?”
我放开他,笑着说:“没有哦。”
“眼睛都红了。”他说。
“嗯……可能是海风吹的吧?”我回答。
他仔细打量我,确认真的没什么问题,才舒展眉头,两口吞掉蛋糕,跑去厨房洗碗。
真是风风火火的,我拿起镜子,眼周一圈的红色相当显眼,也难怪他们今晚都这样小心翼翼的,实在是让孩子们担心了。
洗漱后,妥帖地用冰块敷过眼睛,我沉沉睡去。
这是近一个多月来首次安稳的睡眠,刚晒过的被子漂浮着温暖的香气,噩梦似乎也随之远去。
第二天醒来时久违地感到精力充沛,但大约是夜晚的魔力,白日回归平常的状态后,我不由为昨晚的失控感到一丝尴尬。
正好按照透露给佐野真一郎的借口,我将要缺席佐野万次郎的生日,因此一早就收拾行李回了横滨,几乎像是落荒而逃。
场地圭介:“这就要走?是不是太匆忙了?”
我说:“给羽宫君的赔礼在我桌上,还有,不要做坏事哦。”
“不会的啦……大概。”
毫无可信度的保证。
本以为会在生日当天见到来兴师问罪的佐野万次郎,没想到下午就与他再见了。
有了新机车,他行动起来也更方便,随时都能自己找过来。
告别不过时隔半日,他却没有平日里的活力,脸上显示出苍白的困倦。
“没休息好吗?”
他点点头,过来牵住我的手,手心有些冷汗,或许是长时间握着车把造成的。
更加模糊的距离感,是昨晚不够冷静的自己一手促成的后果。我看了一眼母亲,她佯装无事地拿着遥控器,眼神不住往这边瞥。
我把佐野万次郎拉进房间,关门隔绝了窥探。
虽然成年的那个常常睡不好觉,但是失眠对这个万次郎来说却是少见的事,我拉着他在床上坐下,问:“发生了什么?”
他困顿地眯起眼睛,张开手臂往我身上挂,抱着腰躺倒在我的腿上,声音隔着布料闷闷地传来:
“做噩梦了,所以睡不好。”
“要和我说说吗?”
“……”沉默持续了一会,我耐心地等待他倾诉内心的不安。手从头顶顺着发丝生长的方向抚摸下去,在背脊处停下,反复多次,像是安抚小动物一样,感觉到他僵硬的身体渐渐变得柔软,放松地陷入被褥中去。
我几乎以为他睡着了。
“……姐姐。”
他转过脸来,刘海斜到一边,露出额头,仰面朝上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