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已过去了十三年。
彼时程雪还小，没有自己的手机，自然也没有留下他的联系方式。
在分别后足够漫长的时间里，关于他的记忆便开始一点一点地变得模糊。
先消逝的是声音，然后是容貌。
程雪开始记不清他的样子，就像是童年时窗边掠过的一只鸟，偶然翻阅的一本书，渐渐地被年月推着遗忘，直至泛黄褪色。
仔细想来，他们相遇的时间，不过只有一个暑假，短短八节课罢了，实属缘浅。
可他存在过的证明，是在她身上切实发生的一点一滴的改变。
她开始变得坚定和勇敢，开始找到了自己热爱的事物。她会记得她的人生中曾有那么一段时光，她追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影子向前，一路跌跌撞撞着成长蜕变——
至此，相遇和别离，便都成了命运最好的馈赠。
成了她的记忆里最柔软的一隅。
*
大概是周六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画稿也已顺利完成，程雪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恰好赶上台风天不便出门，李谨曦有事不在家，程雪便难得地抛下了所有心理负担，缩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放飞自我玩到了周日凌晨三点才睡下。
昏昏沉沉睡了不知道多久，再醒来时，程雪看见外面的天色是一片阴沉。
屋外，风呼地打在了窗户上，化成尖啸的呜咽，雨水如丝一般接连飘下，尽管是在室内，台风天独有的雨水混着泥土的湿润气息依稀可闻。
愣着看了好一会儿雨景，她才回过了神来。
真是睡傻了。
再瞟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近下午五点，睡过了两餐。
这几天因为养伤，程雪大多吃的是些粥水类的流食，想起来，才觉得胃里的馋虫隐约作祟。台风天，外卖也不一定方便，程雪决定先下床，搜刮搜刮家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揉着惺忪睡眼穿着睡衣光脚推开房门，她才看见客厅的灯亮着，李谨曦正坐在客厅沙发上。
室内，淡淡的茶香混着湿润氤氲的雨汽飘来，他面前的桌案上置了杯茶，手里捧了本书。
大概是因客厅光源的映衬，外边的天幕便愈显阴沉，而他坐在暖色的光源下，神情沉寂，面容则被光阴的魔术勾勒得愈发出挑分明。
程雪：……
也是，她都忘了这回事。
打扰了。
正想悄悄退回房间，却看见他抬了抬眼问：“醒了？”
“嗯……”
虽然昨天解开了心结，但程雪还是下意识地对李谨曦有点犯怵。
经过这些事情，两人地关系似乎应该是要拉近了，但结果是她反而愈加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
纠结首先体现在了称呼上。
想了想，程雪还是规规矩矩地叫道：“总监下午好。”
另一边，李谨曦的视线又挪回到了书页上，问：“睡得还好？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都还好。已经可以正常活动了，下周我应该正常去上班了。”
李谨曦微微皱了皱眉，最终只是说出了一个字：“好。”
“那我先去换衣服洗漱了。”出于礼貌，程雪报备了下，然后匆匆退回了屋内。
合上门，这才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她和李谨曦之间的关系好像又退回了原点。
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该怎么样才算是正常的呢？
她不知道。
索性摇了摇头甩掉思绪，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刚刚简单收拾好自己，程雪便听见自己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了一声。
饿了。可是要去到厨房找到冰箱，势必要经过有他在的客厅。
……
罢了罢了，平常心。就当是普通合租室友吧。
路过客厅时，程雪余光瞥见李谨曦放下了手中的书，不是上次那本粉色封皮的《罪与罚》，而是另一本，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
她没在意。走到厨房前时，才发现玄关处多了个垫了毯子的纸箱子，低头去看，里面缩了只新的小猫咪。
“哎？”程雪回身问他：“你捡了新成员吗？”
“嗯。下午回来路上，路过一个车站时，刚好看见它过马路，可能是台风天能见度不太高且冒着雨的缘故吧，它横穿马路时被一辆恰好变道的公交车撞上了。”
“好在是临近车站，车速不算太快，它没有马上去世，只是暂时爬不起来了。又在车道中间，处境相当危险。”
“啊！怎么会这样。”单是听这个描述，程雪的心就已经揪起来了。
“那后来是……”
“后来我靠边停了下车，观望了一会，趁车流量不太大的时候，冒险下车到路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