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立领骑装的修长身影手里拿着一支红缨枪,转跃腾挪,正舞得呼呼生风。
梨龄默然立在场外看着,皇上极度自律,这些年未曾有一日懈怠,身形仍旧保持着青年时的体态,舞起红缨枪来宛如当年一般模样,几乎让人觉不出岁月的流逝。
梨龄正在发愣时,见太子殿下到来,忙向他行了一礼。
冯虔玮谦逊道:“梨龄姑姑不必多礼。”
他并未出声打搅场中挥舞红缨枪的人,安静地立在场外看着。
冯娓钥一套枪法练毕,看到场外的冯虔玮,眸中含笑,扬声道:“玮儿,来陪朕过几招。”
“是,母皇。”冯虔玮迈步走入场中,从兵器架上拿起一支包裹起枪尖的红缨枪。
一名内侍趋步上前接过冯娓钥手里的红缨枪,也为她换过一支同样包裹起枪尖的红缨枪。
冯虔玮手持红缨枪,走到冯娓钥身前,做了一个起手式,道:“母皇,请。”
冯娓钥枪尖一转,挺身向冯虔玮肋下刺去,冯虔玮横枪一格,同时反攻冯娓钥下盘,冯娓钥斜枪往冯虔玮手腕一拍,转腕一挑,直取他的咽喉要害,冯虔玮仰身一个下腰,险险避开这一招,手里枪尖往地上一点,借力弹起,间不容发地直攻冯娓钥腰腹,冯娓钥倒身一个后空翻,身姿轻灵地跃出攻击范围。
冯虔玮的红缨枪承自冯娓钥亲手教导,两人师出同源,对彼此的一招一式都了如指掌,拼的是一个临场机变,短短半盏茶光景,已交手五十余招。
梨龄在场外看着场中母子二人的身形来回交错,招式瞬息数变,时有交击之声砰砰响起。这些年来,每次皇上与殿下对战时,她几乎都在场,尽管看过这场景许多遍,她心里仍旧觉得动容,终有个人能与皇上对招了,皇上也不至于在演武场中总是如此孤影伶仃。
梨龄心绪起伏不定间,但听兵器掉地一声响动,只见太子殿下的红缨枪已脱手。
冯娓钥利落收枪,指点道:“你太过注重防守,反受裹足,以致于错失许多攻击对手的良机。与人交手之际,时机稍纵即逝,若觅得空隙,不妨冒进一击。”
“是,多谢母皇教诲。”冯虔玮弯腰拾起地上的红缨枪。
冯虔玮学习红缨枪虽然不为上战场搏杀,只为强身健体,但他自小受到冯娓钥的耳濡目染,学会红缨枪后,每日都坚持习练,毫不轻忽。他天资聪敏,又勤勉用功,除了会用红缨枪外,射骑功夫在一众宗室及重臣的同辈子弟中亦是出类拔萃,但他秉性持重,不像一些宗室子弟那般爱出风头,因而相形平平。
去岁,曹也谢回京述职,恰逢冬狩,他见冯虔玮猎获不丰,因天性放旷不羁,不受礼节拘泥,便直来直去道:“太子殿下虽然生于承平年代,自小长在京都锦绣中,没有经历过沙场烽火,但也不可只顾拿好笔杆子,把射骑功夫都丢荒了。”
冯虔玮知道曹也谢与母皇有同袍之谊,自是不愿被看轻了,在接下来的冬狩上锋芒毕露,独占鳌头,博得曹也谢夸赞连连,得知他还会用红缨枪后,更是让他当场耍了一套枪法,把曹也谢看得老怀大慰。
两名内侍躬身上前收拾好两支红缨枪,冯虔玮从身上取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恭敬递给冯娓钥,道:“母皇方才练了一套枪法,又与儿臣交手一场,您额上出了很多汗,用帕子擦擦吧,以免风邪入侵。”
梨龄见皇上接过了太子殿下的手帕,她默然将手里备好的帕子收了回去,只觉满心欣慰,殿下终究是长大了,长到了会反过来关怀和呵护皇上的年纪。
西斜的夕阳里,母子二人并肩而立,少年的身量不断增长,几乎已长得与冯娓钥一般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