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暴露女儿身,使自己陷入危局,此是为义。如此忠义两全的女子,真可谓是女中豪杰,女中豪杰啊!能叫我邱遇龙说得出佩服的人没有几个,而今,你算一个。”
邱将军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欣赏,他久居行伍,是个性情中人,脑子里没有文人士大夫那么些条条框框。
苏玉言听后,神色不变,恭恭敬敬一拜:“将军谬赞了。只是因民女所为就在将军眼前,容易为将军所察,其实民女不过也只是寰国万千女子中的一个。在广大的寰国土地上,还有更多更多朝廷所看不见的妇女,她们日不辍耕,夜不辍织,日夜辛劳,凭自己微弱的力量为战事支援。她们将自己的米、自己的布送上战场……”说到此处,她忍不住低下头,哽咽了起来。面前又浮现起战场上看到的一幕幕,那些脸或饱经风霜、或年轻稚嫩……终究长眠于异乡之土,亲人甚至连他们的尸首,都不知葬在了何处。
“她们……将自己的父亲……将自己的儿子……自己的丈夫,也送上了战场。或许此生,不复相见。她们默默忍受着这一切,依然用她们的勤劳、坚韧,撑起了寰国的半边天。她们也是英雄,是最普通、最默默无闻的英雄。或许没有人记得她们,可她们做过的一切,都真实存在。”
四周开始响起抽泣声,角落里已经有士兵在悄悄揩泪,邱将军转过身去,吸了吸鼻子抬头拼命眨眼,回过身来,眼角还红着。
袁总督看她四两拨千斤,将在场的士兵说得个个动情,心下不由得讶异,对她的厌恶却更甚了。这个丫头真不简单,居然知道攻心为上。
袁总督:“呵,姑娘真是好本事,好一副伶牙俐齿,玲珑心思。不过三两句话,竟将这些个驰骋沙场的汉子们说得声泪俱下。好好好。”
听出他语气不善,苏玉言不假思索道:“大人,并不是我多有本事,话之所以动人,只是因为,句句真心罢了。”她眼神清澈明净,袁总督直直看着她,想从她眼睛里看到什么,可没有,什么都没有,那浅浅的眼湾,毫无保留。
袁总督心中一震,他惯于算计,官场上说话说三分留七分,心中还要盘算十分,她的简单直白,似一种嘲弄,将他常年细心装点的伪装踩在了脚下。这个女的让他不爽,很不爽!
“哈哈哈哈!”一旁的沈烨忽而仰头大笑,袁总督不悦地皱眉:“沈参谋何故发笑?”沈烨看着苏玉言,嘴角笑意不减,眼里波光跃动:“之前只在戏词里听过,‘谁说女子不如男’,而今沈某才真个见识了,原来戏词所言非虚也。”
袁总督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甚是不爽:“沈参谋这是觉得,她就胜过谁了?”沈烨低头轻笑,朝袁总督和邱将军作个揖:“差袁大人和邱将军自是远矣,但胜这世上大多数男子,足矣。”他看着苏玉言一个挑眉,目光是中难掩的欣赏。“大人过奖了。”苏玉言浅浅一拜,屏息敛神,心中微颤。
“行了,这事情也该有个说法,我们还有要事相商,军机不可误,怎生为一个女子在这儿耗费时间。”袁总督总结发话了,沈烨赶紧地道:“这个原是邱将军帐中的事儿,我们都只是看个热闹罢了,最后还请将军定夺。”
邱将军捋了捋胡须,说道:“这样,念在你确实救治有功,重罪可免。但毕竟有隐瞒身份、欺瞒哄骗之行,按照军纪,着打十五大板,扣除一个月军饷。”“谢将军开恩,民女甘愿认罚!”苏玉言拜了两拜,被士兵拖了下去。
苏玉言被押着拖到场地上行刑,家伙什儿都已经摆好了,那个押她的小兵忽然把她拉到角落,掏出一个垫子,压低声音道:“你把这个垫上,一会儿打的时候你配合着叫得凄惨一点。”苏玉言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接过垫子连声称谢。
一切装点妥当,苏玉言被趴着架上板凳,行刑人在她屁股上左右开弓,她充分发挥自己的演技,叫得声嘶力竭,无限凄楚。四周围了一圈观看的士兵,饶有兴趣地讨论着眼前这桩新奇事儿。等她从板凳上下来,竟真个是面色苍白,一身的冷汗,足见刚刚演戏有多卖力。
打完板子后,两个士兵将她架回营房,由于她的女儿身份已经暴露,不好给她再送回原来的帐子中,便将她丢到后勤厨娘住的地方,完事儿还站在门口把手着。
苏玉言趴在床上,四下瞧了一眼,确认安全后将屁股后的垫子抽出来,嘶一声轻轻揉着腚子,到底还是有点不舒服,不过比起被打得屁股开花,四五天下不了床,现在真的是死里逃生了。揉了一会儿,她心里又按捺不住,从刚刚下板凳那一刻她就恨不能冲回营帐,站在他面前好好看看他。
一个翻身下床,她蹬上鞋起身要走,却见沈烨撩开帘子探进身来,两个人俱是愣在原地。时隔两年,再次见面竟一时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