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苏玉言许了人家,苏家越发忙碌起来。
苏父经常关了铺子,在外面一跑一整天,不知在忙些什么,菘蓝也总是跟在他身后跑腿。苏母在家里清理旧物、洒扫尘除,院子里东倒西歪地堆满了杂物,好像恨不能把整个屋子给掏空。沈府那边正式差了媒人来问名,随后将二人的生辰八字送去庙里占卜,是为纳吉。
反倒是苏玉言,成了最闲的那一个。之前听人说,做新嫁娘要准备的东西很多,都很忙很累的,怎么自己看起来无所事事的,一点也没有要嫁人的实感。跑过去问娘,娘却总是不耐烦地摆摆手:“快走开,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不要出去乱跑,吃好喝好睡好,养得白白嫩嫩等着出嫁就行了。”说完又背过身去,在地上捆一些大包小包。
苏玉言瘪瘪嘴,讪讪地走开了。
夜半人静,灯火尽熄,苏玉言横竖睡不着,披上衣服,起身推门。
院子里黑魆魆的,今夜无月,只有星光微弱地打在地砖上。夜色下,她能依稀分辨出堆在院子的箱子,它们从杂乱无序逐渐被摞得整整齐齐,屋子里也越来越空。
这感觉真奇怪,好像随时都能举家搬迁了。
哎,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她摇摇头,晃到院子的石桌边坐下,一个抬头,就看到院墙外那颗高高举起的梧桐树,静静立在那,像魅夜里的一株剪影,竟了无生趣。是了,因为今夜再没有那个人,攀上那棵树,朝院里丢一颗石子,惹她出去心疼。
都怪沈烨,干什么答应爹爹不见面的要求,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他要是那么将规矩的人还会在大街上亲自己嘛,这时候到讲起规矩来了,害得她一个人在这里相思泛滥成灾。她呼出一口气,无力地趴在石桌上,真的好想好想他。
“苏姑娘。”黑夜里,有人在唤她。
她吓得直起身,睁大眼拼命往四周看,近处什么也没有,远处却还是漆黑一片。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起身就要回房。
刚走两步,只见一个黑影闪电般劈到跟前,上前捂住她的嘴,将她的尖叫声按回了嘴里。苏玉言瞪大眼睛,吓得直呜呜伊伊。“苏姑娘,是我,离哥。”
“离哥?”“是我。”“是你!”苏玉言压低声音,压不住声音里惊喜:“你来干什么?”边说边下意识往他身后看。
“刚刚冒犯了姑娘,还请莫怪,是有人……邀您今夜赴约,不知姑娘可愿与我前往一叙。”苏玉言眼睛一亮:“我还以为他答应了我爹,成亲前绝不见我呢。”“这个……姑娘去了便知。”
离哥单手搂着苏玉言,一个轻巧的点地便飞过苏家院墙,带着她上了马车,直奔水聿津而去。
大晚上的为何要去渡口?恍惚间,苏玉言有种要去私奔的错觉,想到马上要见他,心里面就跟那泉水似的,咕咚咕咚直冒泡。
“苏姑娘,到了。”离哥撩起帘子,扶她下马,一路打着灯笼送她到渡口边,上了栈道,便适时地默默离开。
夜半时分的水聿津,栈道上点着零星的灯笼,江上渔火明明灭灭,又摇摇晃晃,她不停地往前走,就像是走入一个梦境里。
栈道尽头,一道暗紫色身影孤傲挺立,脚边栖息着一艘摇橹船。一人,一船,好像她再不来,下一秒他就会跳上船,飘然远去,从此江海寄余生,她又该到哪里去寻他?
那道身影听到动静回过身来,苏玉言瞬间瞳孔放大: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淡如白水,丢到人群中就再也找不到了。扁平的唇,扁平的鼻,扁平的眉,还有他的眼……她绽开一个甜甜的笑,飞身过去扑进他怀里:“沈烨,我好想你啊。”沈烨没料到她一下子就扑过来,被撞得一个仰身,差点跌下水里。他轻轻笑了笑,两只手自然地垂在身侧,任她紧紧环着自己。
“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吧。”
苏玉言顿了一下,抬起头,下巴搁在他胸口上,望着他的眼睛。就是那双眼,婉转涵情,风流尽泄,美得时常让她怀疑,女娲将补天后五彩石的残片化为了他的眼。姬明的时候骗过了她一次,之后就再也别想骗过她了。
“你又在玩儿什么把戏,是不是你答应了我爹爹不能见我,所以假借这张脸来与我私会。戚,真是会巧立名目。”
沈烨眼含笑意,将她额前的乱发拨到耳后:“姑娘在说什么,在下听不懂。”苏玉言摸到他腰间的痒痒肉,轻轻一掐,沈烨经不住大笑出声,左右闪躲。“你还跟我装。”他身上的似君香,一扑到他怀里就闻到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沈烨笑着告饶,苏玉言揪住他的衣襟,佯装凶狠道:“快说,你到底是谁。”他拿开她的手,重新环到自己腰上:“我是你未来的夫君。”苏玉言只是笑着,笑着,忽而脸微微一红,轻声道:“带我上船。”沈烨在她鼻尖轻轻一吻:“好。”
沈烨摇着船桨,小船航行在河中央,悠悠穿过沉眠的渔船,二人相对而坐,无声对望。
月星隐耀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