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的童试,我要是不能一举考上,就算是娘也很难坚持下去了。”
赵寒枝感到一阵紧迫感,正要回房间温书,发现赵家矮小的厨屋半掩着门,一阵窸窸窣窣传出来,她心里一动,走了过去,果然看见母亲温娘的脑袋小心翼翼探了出来。
“娘,你们吃什么呢?”赵寒枝顿时腹中一阵饥饿,眼睛放光。
温娘看看左右没人,一把拽着赵寒枝的肩膀把人提进了厨屋内,窃笑着塞了个热乎乎的鸡蛋在赵寒枝手里,“我的儿,饿了吧,你爹都喊了三回饿了。”
当然饿了!
赵寒枝看着手里的鸡蛋无比亲切,口水早就分泌了许多,咬掉一口慢慢咀嚼,由舌尖到脚趾头都活了过来。
自温娘宣布即将断粮后,赵寒枝已经七八天没吃上三餐,一天两顿把她这正在长个的身体饿的东歪西倒。
吃完了鸡蛋,赵寒枝才有空查看面前的场景。黑乎乎的厨屋内一半放着柴火,前面是灶台,四岁的弟弟赵文幼流着哈喇子也在吃鸡蛋。母亲温娘年纪也才三十出头,坐在小板凳上珍惜地喝着半碗清可见底的米汤,青色的袖子上仔细能看见胳膊肘又多了个颜色相近的补丁。
赵寒枝也不免沉默,嘴里的话吞吐了两瞬终于说出口。
“娘,先生说我明日就不必去村学,他再教不了我了,得另外再找先生。”
温娘将碗放在灶台上,闪过愁色,“是要想想办法,我得托你二爷爷去打听打听。”
赵寒枝这两三年都是在村学里念的,村学便是村里的学堂,有个态度消极的老先生。是专为小童启蒙识字的地方,想学别的都要三请四请,赵寒枝要想在科举路走的远一点,拜个真正的文人做老师是必不可少的。
原本赵寒枝的爹是个秀才,跟着他念书是正好的,可恶的是,秀才爹阻止不了温娘拿嫁妆供赵寒枝便大发雷霆,发誓绝不会过问赵寒枝任何事,自然也不会过问她的念书进度。
该去哪里接着念书呢?赵寒枝默默思索。
这时候弟弟赵文幼挥舞手臂,闹起来,“娘,我还要吃鸡蛋!要吃啊要吃。”
温娘忙捂住他的嘴,低呵道:“嘘嘘嘘,别让你三姐听见,我特意叫她上外头磨豆子呢。”
天色渐暗,赵寒枝趁着一点余光,拿出抄写的书在外面温读,这书她已经抄写了一年多了,因为常常翻阅,边角墨迹已经模糊,看的赵寒枝一阵心疼。
没有先生讲解,赵寒枝并不能吃透,只有日日去悟,才能让她稍感安心。
闭上眼睛,每一个字都浮现在脑海里,甚至连第几页第几排都能马上找出来,倒背也不在话下,因为这具身体……过目不忘。
这一会时间很快过去,天太黑难以看清,灯家里已经用不起了,只等着半夜看有没有月光。
温娘的声音从厨屋传来,“枝娘呀,饭好了,叫你爹他们来吃饭。”
赵寒枝应声,放好书去叫秀才爹。赵家除了厨屋总共就两间房,一间隔开睡着温娘和秀才爹与两个哥哥,另一间更小的住着赵寒枝与赵三姐,还有奶奶赵老太和赵文幼。
这种日子在现代简直不能想,但在这里是常态。
推开有点歪斜的木门,同样黑乎乎的小屋里摆着个坡脚桌子,上面有一盏黄橙橙的暗淡灯盏,照出的范围刚到三个围坐在桌子旁的男人身上。
这一幕真是好笑,三个男人各拿着一本书,费劲的举在灯下眯着眼睛看,面前分别摆放三个大碗,里面装着水,饿了就咕嘟咕嘟的喝一大口。
从下午读到晚上,水桶里就只剩一点水渍。
赵寒枝面不改色,“爹,大哥二哥,饭好了来用饭吧。”
三人像是僵尸得到了指令,齐齐站起身来,表情振奋且激动,脸色在灯盏的照耀下显得发灰,往外走的时候身子还晃动了两下。
赵秀才负手往外走,叹道:“腹中空空留不住神,且去看看用什么饭。”
赵文长神色优柔,抱怨道:“爹,家里无法度日,咱们怎么能安心念书呢?还要想想办法才是。”
赵文庸脚步不停,乐观地道:“大哥别愁,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明年要是中了秀才,也许能多领一份禀粮养家糊口。”
这三人压根不知道温娘的小灶,一天的的确确就吃了两顿清汤寡水,经过的时候,赵寒枝只觉得是三个鬼魂飘过去了。
赵寒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