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上。长镰无力垂着,一下一下割着与镰衔接的杂草。
看这架势,是已经完成了上午的劳作,准备回家了。
男人走在前面,小孩跟在后面,背了一个小木篓,木篓往上冒出一两根稻穗。
宋盎春兴趣盎然,跟在小孩后面蹦蹦跳跳。
谢望舒绕着田地走了一圈,等她回过神,宋盎春已经跟着一家农户进屋了。
“盎春——”谢望舒急急大喊:“宋盎春——”
宋盎春从一家农户走出来,朝她摇手,道:“姐姐,你快来,吃午饭。”
谢望舒诧异极了,无奈一笑,疾步走到那家农户门前。
农户门前是一个鸡窝,里面只关了一只母鸡,一个干干净净的破碗,旁边拴了一只瘦骨嶙峋的大黄狗。
大黄狗病怏怏的,见到谢望舒,也不叫,眼神疲懒,像是没了力气叫。
主人家很热情,见谢望舒进来,憨厚笑道:“是盎春姐姐吗?来吃点吧。”
四方桌上摆了几个窝窝头,一大缸稀粥,一叠绿油油的红薯叶子。
壮汉独坐一方沉默地吃着饭,一个小女孩怯生生的,和热枕的大娘坐在一方。
谢望舒被宋盎春拉在一方坐下,和壮汉面对面,宋盎春笑得狡诈,道:“姐姐,我实在是不想吃干饼子。”
“快谢谢人家。”
宋盎春吸溜着粥,赞不绝口:“谢过啦,这菜叶真是好吃,大娘您的手艺棒极了。”
“诶哟,小女娃真讨人喜欢。”大娘给宋盎春夹了一筷子青菜,眼尾炸出一道花,道:“盎春多吃点,盎春姐姐也多吃点。”
“好,谢谢大娘。”
盛情难却,谢望舒吞了一口稀粥。
“盎春姐姐,还没问你名呢?”
“我姓谢,名望舒,大娘叫我望舒就好。”
“望舒,真好听,有文化。”大娘吃得很快,言语之间也不断,“盎春说你们是过来找亲戚的,走错了路,不知道你们找的是谁,我说不准认识呢。”
谢望舒睨了宋盎春一眼,她吃得正香,谢望舒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不好意思道:“大娘,我们不是来找亲戚的。”
宋盎春动作顿住,饭也不吃了,手放在桌面下,使劲捣鼓谢望舒的大腿,她打断谢望舒,道:“姐,咱不就是来找二舅的吗?你不是来找他的,不会是偷偷找二舅隔壁家哥哥退亲的吧?”
谢望舒一怔,笑意呼之欲出,她倒是没想到,宋盎春居然这么能扯谎,果然还是她哥火眼金睛,一直说宋盎春机灵。
三两句反驳了她,还想了个新的由头,心眼子比她还多。
只是这么个机灵法,着实过头了。
谢望舒这次来,就是要让这些村民知道她的意图,后面做事才不会束手束脚,先要将事情弄大了,闹得人尽皆知,大家不以为怪,后续小事做起来才能得心应手。
这么思量一番,她已经站了起来,做了一个揖。
宋盎春见状,便明白了这就是头那外边拴着的倔牛,圆滑不了一点。
两人心思各异,随即谢望舒出声道:“大娘,我是新上任的县令。”
大娘一愣,睁大眼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大娘,我是新上任的县令,来这里是考察民情的。”
大娘听明白了,脸上露笑:“那伥鬼呢?不做官了?”
谢望舒点了点头,宋盎春见大娘没有赶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那,那望舒,噢,不是——”大娘笑得更灿烂,道:“谢县令,对吧?我们那个田是不是要还给我们呀?”
谢望舒抿唇,摸了摸耳垂,道:“大娘,那个田呐,肯定是要还的,不过啊,我打算先暂为管理,把大家伙聚起来一起种地。”
“说些弯弯绕绕,你什么意思?”大娘的嗓子由浑厚变尖细,她骂道:“伥鬼,伥鬼,又不还田。”
说着说着,气地从旁边拾了一把扫帚往谢望舒身上呼,口中重复骂道:“伥鬼,作孽啊,伥鬼,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