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瞳，我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不能再陪你了。人终有一死，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你不要为我太难过，你自己的身体也不太好。”
爸爸努力地张嘴说话，想要把他的意思一点点表达给妈妈。
“还有，我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过你，我最近才想起来的，在幼儿园里我们是同班同学，你应该也记不得了。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大夏天穿着长袖的红色长裙和带着紫色帽子加卷发吗？然后跑去跟老师说你好不好看吗？”
“我还记得，当时幼儿园里的叶老师觉得我有点傻，尴尬地笑了也不回答我。”
妈妈努力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情。
爸爸和妈妈继续说着。
“我当时看到你了，也觉得你有点傻，同时又觉得你其实那样穿挺好看的，只是在不合适的季节穿了而已。”
“啊，原来你看到了，我没什么印象。”
“你当然没什么印象，当时我们的没什么交集，而且我小时候经常生病，很少来幼儿园。”
爸爸呼吸逐渐微弱，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了，虚弱地说话都发不出来声音。
“阿瞳，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和你平心静气的，好好相处，我们不要再吵架了。”
妈妈靠近爸爸身边，抽泣声更厉害了。
“好，如果有下辈子，我们一定要好好相处。”
爸爸听了妈妈的回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没有再搭理妈妈了。
旁边的心跳监护仪屏幕上变成一条直线，“哔哔哔”的不停地响。
小翎赶紧叫来了医生和护士，他们给爸爸做了检查，遗憾地说:“裘医生，裘伯伯已经离开了人世，你们好好给他准备后事吧。”
妈妈待在爸爸身边不愿意离开他，在他身边不停地抽泣，小翎就把她妈妈拉出病房，她的同事就在里面给爸爸整个人都盖上了白色被单。
等过几天处理完爸爸的后事，妈妈常常看着爸爸的黑白遗照发呆。
她常常对着照片喃喃自语。
“五岁时，我看到你外婆在叫你，你害羞地跑向你外婆的菜摊，而我坐着妈妈的摩托车从你身边经过。”
“十岁时，我和章晓珍没有钥匙进教室，去教室宿舍找孟嘉杰拿钥匙，刚好又看见了你，你跟章晓珍说你知道孟嘉杰的家在哪里，带着我们去找他。”
“十三岁时，初一刚开学，我看到你坐在我的前面，当时你脸上有好多雀斑，也不记得你脸上是不是雀斑，反正我印象中觉得你有点难看，还很嫌弃你。”
“十四岁时，当我看到你穿西装在元旦汇演作指挥时，我觉得你穿西装也不像个王子，一点儿也不好看。”
“二十三岁时，我又见到了你，你的穿衣品味一点儿也没有变，穿着黑色的外套和一条难看的裤子，你还长高了一点儿，样子也比以前好看多了。”
“二十五岁时，我终于和你结婚了。你那天穿西装终于像个王子了，我身边的亲戚都夸你长得不错，和我也很般配。”
“这几十年来，你虽然一直和我吵架，但是你也很关心我，叫我按时吃饭不要饿坏了自己的肠胃，自己的身体也很差却很少却关注它，导致多年的疾病积压到几个月前才发现，还不到70岁的你就因为重病离开了人世。”
“再也没有人会和我吵架了，也没有人叫我按时吃饭了。你放心，你不在了，我一定会按时吃饭的。”
小翎走过来她妈妈身边。
“妈妈，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和你爸那些过往呢。”
“妈妈，我陪你聊天吧，这几天我正好有空。”
“小翎，你还记不记得你爸胆子很小，十几年前他在玻璃桥上不敢走过去，我还嘲笑他。”
“妈妈，我还记得，爸爸的胆子是真的很小。”
妈妈抬头看窗外的天空，外面正好是黄昏，有几只鸟从天空飞过去了。
谁也不知道人有没有下辈子。
小翎看着妈妈苍老带着忧伤的脸，她思索着。
希望真的会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