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望着红润的茶汤,摇头笑道:“如今想来,我也不是个好母亲。”
宋清和发现,刘妈妈身上的风尘气忽然全都褪去了,她嘴角的笑容变得柔和而落寞。
“还是没有合意的下落吗?”陆淮岳问道。
“这些年我托人寻遍了北地各州府,他们都说自他逃走以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了。”
陆淮岳的指腹摩挲着瓷盏:“既然如此,您还要找吗?”
“找啊,他是我的孩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做父母的不都是如此么,”刘妈妈眼角沁出一滴泪,神情也有些恍惚,她自嘲地笑笑,“说起来,我跟赵员外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他疯了,我还醒着罢了。”
她飞快抹去眼尾那滴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起伏,扬声道:“将军想问什么便问吧,只要是奴家知道的,都不会隐瞒。”
陆淮岳冲宋清和点点头,她开口问道:“刘妈妈,惊蛰那日,王公子是何时到的水云阁?”
“从前水云阁都是正午才开门迎客,自从流云醉面市后,就改成了巳时,王公子接连几日都是刚开门就来了。”
“那他是自己来的,还是和别人一起来的,有没有其他人员陪同?”
“没有,”刘妈妈回忆道,“王公子是被马车送来的,他来了以后,通常会坐在戏台子正对面,叫上一桌子酒菜自饮自酌。”
宋清和紧盯着她的眼睛:“那你有没有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什么地方不对劲……有!那日他醉得很快,”刘妈妈像是想起什么,双手猛地一拍,“没错,那日他醉得很快!旁人喝流云醉,半坛子就倒了,王公子能喝上整整一坛子,他是有些酒量的,可那日却只喝了小半坛,就两眼发直出门去了!”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那酒果真有问题!
“刘妈妈,你们这儿的流云醉是怎么回事啊?”
“不瞒二位所说,我们这儿前些日子来了个姑娘,叫纭娘,她是乐籍,却有点酒成金的本事。”见两人一头雾水,刘妈妈笑了笑,“所谓点酒成金,就是不论多么低廉的酒,但凡经了她的手,都能价值千金。饮酒之人喝醉后不仅有腾云驾雾之感,还能实现心中所想所愿,爱财者坐拥金山,好色者美人环绕,弄权者势倾天下,可一旦酒醒,那些幻境就全都不复存在,镜花水月,恍若流云,故称之为流云醉。”
宋清和双眸微眯:“芸娘?是先前的那个芸娘吗?”
“不是,那个芸娘跑了,此人是教坊司新送过来的。”
宋清和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面:“这两人都叫芸娘,你觉得她们之间有没有联系?”
刘妈妈若有所思地摇头:“她们两人就只有名字相像,从性情到相貌都截然不同啊!”
“怎么个不同法?”
“先前那个花容月貌,能说能唱也能打扮,对付男人很有一套;现在这个资质平平又不爱打扮,老实巴交的,一竿子闷不出一个屁来!”
宋清和笑道:“既然如此,那个新来的现在何处?我们想去见见她。”
“她们的房间都在三楼,门前挂着牌子,奴家带二位上去吧。”
“不用了,我们自己过去就好,”两人说着站起身,陆淮岳看着满桌未动的饭菜和那盏红果饮,轻声道,“刘姨,等合意回来,晚辈再来叨扰。”
刘妈妈也站起身,她双眸低垂,那滴泪忍了又忍,最终还是直直地砸进茶巾,与之前飞溅的茶汤相重叠,洇成一个深深浅浅的圆。
“将军,往事如烟,今后莫要这样称呼奴家了,免得坏了规矩。”
两人已经走出了雅间,这句话如叹息般从身后追了上来,陆淮岳回过头,隔扇门却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了。
“她是什么人?”宋清和问。
陆淮岳目光微凝:“她是前朝殿前都指挥使姜图南的夫人,她的儿子姜合意比我小几岁,以前总在宴席上遇见。姜图南是保皇党,一心辅佐章文帝,当年官家登极后,将章文帝的嫡系近臣都发配了,男子全部流放,女子充入教坊司。”
宋清和冷笑一声:“这和章文帝又有什么不同?”
陆淮岳沉默良久,两人拾级而上,他缓缓道:“姜家被发配青州,姜图南死在了路上,队伍一到青州,姜合意就逃走了,生死不知。这些年,刘姨拼命赚来的银子都用来找他了。”
“从官夫人到青楼妈妈,她这一路走得太不容易了。”宋清和轻叹。
“因为她是母亲。”
两人叩响了纭娘的房门,里面传来趿拉着鞋子的拖沓声,紧接着房门就开了,一个乱蓬蓬的脑袋探了出来,女子脸上脂粉未施,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你们找谁?”
“你是纭娘吧?我们是官府的,奉旨来水云阁调查,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见她欲言又止地往楼下看了一眼,宋清和补充道:“刘妈妈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