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的命运迎来转折点，情感也随之发生重大变化，变得矛盾复杂。这对段棠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她又同时是导演和演员，自身的身份就处于流动之中，入戏和出戏更加困难。
一如现在，戏停下来了，她又变回导演。继续拍还是等一会儿，继续的话怎么拍，全场都等着她一句话，她却突然失语了。
气氛一时胶着，偌大的宴会厅仿佛一张密网，把她固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宴会厅门口处，不知是谁小声惊呼：“顾总，您怎么过来了？！”
音量很小，分量却很大，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顾翊穿着钴蓝色西装，腕间的铂金手表若隐若现。不像在工作场合那么正式，闲庭信步，他任何时候来到这里都是如此。
段棠梨从茫然无措中幡然醒来，却既不是导演的身份，也不是演员的身份。她此刻只能感知到自己作为段棠梨的部分，而他是来见她的，不是作为投资人来考察，不是对演员的探班。
这个宴会厅是什么命定之地？戏里戏外，她都在这里重逢。
周戬让人把东西搬进来，扬声说：“顾总说《再生花》重新开机不易，大家辛苦了，请大家吃下午茶慰劳一下。”
这不是顾翊第一次来了，却是第一次以慰劳的名义，从前总是来“随便看看”，让人心惊胆战的，以为哪里得罪了这位掌权人。
君斯坦大酒店九百九十八元一位的下午茶套餐，巴掌大的精致蛋糕配特调饮品，高档进口水果鲜切好，一盘盘流水似的送进来。是平常吃一口都要细嚼慢咽的，吞一口就是五十元下肚了。
这里恰好是宴会厅，周戬把剧组人员都往机位之外的大圆桌这边招呼，舞台那边便空出来了。
有人感叹一句：“吃得这么好，真有殷葵生日宴的感觉了。”
又有人调侃：“咱能吃上这顿，也得多谢殷葵。”
没人留意到他们的导演并不在任何一张圆桌之中，又或者已经习惯，顾翊定然是来看她。
空旷舞台边，段棠梨捏了捏衣角，白色短袖T恤下的一双手臂好像无处可放，垂眸问：“怎么过来了？”
这几天她和季净都没有对手戏，偏偏是今天。他分明不爱看，又非要来看。
顾翊背对机位灯光而立，眉眼深邃，笑得散漫倜傥：“你不回家，那我来看看你。”
本来是抱怨的话，从他口中出来更像是不经心的情话。
捏着衣角的手指握紧了，段棠梨脸上没动静，只淡然问：“什么时候来的？”
顾翊说：“你们拍第一回的时候。”
那也有一阵了，在外面等候可不像小顾总的作风。他向来是要别人左等右等，也未必能能得到的。
段棠梨轻声问：“怎么看了这么久，没出声？”
没旁人在，顾翊一步步逼近，凑到她睫羽之前，深深睇着她的眼眸：“想看看接下来的情节。你不是说，跟林俞明有一场关于情人的对手戏？可我看只拉了一下手就结束，没什么可等的，就进来了。”
温热呼吸扑面，段棠梨下意识想退，眼神扑朔着扯开了话题：“你从哪听说今天要拍这场戏的？”
顾翊盯着她的眼神炽热，口吻却是平淡：“副导演李源。”
段棠梨控诉他：“你又收买我的剧组人员。”
这剧组到处是他的眼线，他随时能打听到拍摄进度，一顿高档下午茶又把人都忽悠到旁边去。
“你的剧组人员？”顾翊揪住她的措辞，低笑调侃，“段导，你要不要看看这部片的投资方是谁？”
段棠梨窘了一下，想偏开视线，却被他攫住下颌。
顾翊伸手抬起她的下颌，拇指摩挲在嘴唇下莹白的那一片，气息危险：“顾太太，你还没告诉我，你那天演示给我看的戏是在哪处。”
这里位于舞台背后的无人区，空间狭小，电线凌乱扑满一地。
微弱光线里，段棠梨双手无处可放，亦无处可逃，被他覆上的身影从颈项一点点往上淹没过眉睫。
她捏住他垂下的普鲁士蓝色领带，半闭上眼，咬着嘴唇自暴自弃：“骗你的，都是我乱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