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向日葵？”
顾翊没出声，拧紧领带的模样沉稳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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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顾氏影业办公室的路上，段棠梨一刻没耽误，直接拨通季净的电话，通知他过来签合同。
“最快什么时候能够进组？”她等不及，今年只剩下三个月，拖到明年会错过许多事。
比如顾氏影业内部的业绩评选，比如各大电影节的导演奖。
转型做导演这件事，她是有野心的。
季净也很干脆：“随时。”
两个干脆的人达成一致，段棠梨索性叫司机调转车头去君斯坦大酒店，把季净的签约安排在那边。又打电话给副导演李源，通知剧组全员今天开工。
拍摄搁置了一阵，加上想着重拍生日宴这段应该比较简单，整个剧组的状态都有些松。
毕竟同样一段剧本，就算是两个导演来拍，又能有多少差别呢？
段棠梨还没来时，有人在闲聊，没有把今天的开机当一回事。不知聊到哪里，发出一阵笑声，有人摇头说了一句“女导演”。
段棠梨一来证明了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她一来就首先把布景更换掉了。原先殷葵是绝对的主角，只有她出现的地方才是灯光焦点，但段棠梨觉得这种拍摄手法太过粗糙了，是一种平铺直叙。
要讲述一个人的故事，未必要让镜头永远追随她，适当从别的角度切入可以让角色更立体。
这道理余琛肯定比她懂，但是他陷在个人情绪里，把她当作是殷葵，一心用镜头去框住她约束她，不自觉就把这场戏拍成了大白话似的桥段。
段棠梨很直接，跟季净说：“你试戏时加的那段不错，正式拍摄的时候可以用。”
她是主演，却主动把镜头分给别人，这在任何一部电影里都是难以想象的。
灯光变了，布景变了，戏份变了，机位变了，整个叙事结构都变了。
剧组原本松弛的神经线一下子被收紧，每个人忙忙碌碌，重新学习她的镜头语言和拍摄手法。
在殷葵的戏份到来之前，段棠梨拍借生日宴交际的名利场，拍林俞明对服务员的颐指气使，拍浮传于众口之中的殷葵的美貌，对殷葵未来的命运埋下足够多的提示。
在余琛的视角里，殷葵是一个欠教训的女孩子，所以要把她的骄纵描绘得十恶不赦，要她吃苦，认清自己的位置。
可段棠梨觉得《再生花》的剧本不是这样的，殷家的财富是一种隐喻，并不意味着什么罪恶。殷葵得到命运的馈赠，命运又将此收回，她本人并没有什么错。
段棠梨记住了顾翊的那句话。殷葵的骨子里有向阳的一面，否则纯粹受苦是不会让一个人变得美好的。线索早已经埋下，是她被余琛误导，才不自觉以为殷葵多么罪大恶极。
正确理解剧本不止是主演的任务，段棠梨向整个剧组宣贯她的拍摄思路。由于兼任导演和主演，她更要确保当自己从镜头后显身到镜头前时，其他人能够正确执行她作为导演的意志。
宣讲了一遍之后，段棠梨拿着导演取景器重新定位，所有的镜头都围绕她刚才讲过的东西，整齐、严谨，没有一丝多余。
重启拍摄的第一天，剧组充实得满满当当，好像接了一部新戏。
第一次试拍殷葵出场的镜头，段棠梨穿上不规则玫瑰雾粉纱裙从台阶上一级级走下，摄影师还习惯性按照此前的手法，从裙摆到腰部再到脸部一层层拍上去。
拍完后段棠梨来检查，严肃指出：“这不是时尚写真大片，你用这种方式拍就只能表达殷葵很华丽很漂亮这一个点。电影时长严格控制在一百二十分钟以内，这太浪费镜头了。你从宾客的表情拍起，转到殷葵的裙摆，不用一层层拍，快速过渡到脸部。裙子供应商又没赞助，不用拍得这么精细。”
摄影师被劈头盖脸说蒙了，还从来没有女明星嫌弃给自己的镜头太多，把自己拍得太美。
“这条重来。”段棠梨给他下了命令。
足足拍了三遍，段棠梨从台阶上走下来三遍，拍得摄影师心惊胆战的，最后才听到她说“可以了”。
她对自己跟对别人一样严格，甚至对自己比对谁都严格。
拍完这三遍，没人敢再说“顾太太”和“女导演”，也不再有人口误成“段老师”。这些人之前选择留下来，或多或少是畏了顾翊的势，但是此刻起对她是真心实意地佩服。
灯光组调整布景时，年轻的女灯光师听到旁边有同事悄悄对自己说话。
“易琳，我明白你为什么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