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子时已过,长留城门却忽然打开。
裴倾一人策马从城中缓缓而出,两侧守军的火把将他身影映得不甚清晰,城门在他身后再一次紧闭时,连那虚影都消失殆尽。
他的玄色大氅似要完全融入浓墨般的夜色之中,唯官道两侧未化的积雪,在月华之下流泻银辉,得以将那一人一马照出些许模样。
裴礼顿时兴奋起身,就要迎上。
“公子。”
他的声音并不大,可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回大营,给杨叔去信,可往上京。”
只这一句,裴礼便知公子已将事情办成了。
他登时便觉热血澎湃,隐忍多年,绸缪多年,如今到了最后关头,整个人便洋溢出一种异样的兴奋来。
他还从未做过这样大的事,只要一想到,就令他整个人兴奋不已。
裴倾自然看出他的雀跃,浅笑道:“只是有了机会,能否得成所愿尚未可知,你倒好像已经成功一般。”
裴礼嘿嘿一笑:“公子行事历来稳妥,我在城外等这许久,大营那边也没传回意外,可见一切已在公子计划之中。公子,这还有一月就是年节,我们是不是还能赶上呢?”
裴倾低眸,倒没有急着回答,他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人的身影,那人似乎倒真的很盼着能回到上京,大约年节将至,她也想念祖母了。
“公子?”裴礼见自家公子若有所思,小声问道。
只是话音刚落,还不等裴倾回答,便听得一串马蹄声传来。
“公子……”
裴礼惊骇朝声音来处看去,赫然瞧见月光下又有一人策马而来,离得近前,方能瞧出谢罪的影子。
“谢罪!”
只是待他人至他们提着的灯下,能瞧出样貌时,却是满身血迹,气息奄奄。
“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这样了?”
裴礼连忙将趴在马背上的谢罪扶了下来,却见他后背中箭,前襟的衣裳也划开一道口子,赫然是受了极重的伤。
“公子……”
裴倾抓住他的手:“大营出事了?”
谢罪咽下一口腥甜气息,方道:“不……是,是沈姑娘……”
“沈小姐?她不是就在大营里,怎么会出事呢?”裴礼大惊,他们出来时留了谢罪在沈明嫣身边,就是怕陈长逸和江渐动什么歪心思,以谢罪的功夫,那大营里除非兵变,不然不会有人是他的对手。
“有人潜入……”谢罪吐出一口血,“带走了沈小姐,想来,想来是要去……上京……”
裴倾目光瞬间如荒原冰封,能将谢罪伤到如此程度,若不是明镜司,那便只能是祁珩。
“带他去看郎中。”裴倾扔下这句话,翻身上马,立时扬鞭。
裴礼扶着谢罪,半跪在地上,嘴里那“公子”二字还没发出声音来,便干脆咽了回去。
说是有人潜入,可陈长逸不傻,他前陈的队伍好不容易积累起如今的声势,沈明嫣若被人带走,他还怎么靠着寒衣卫的名声继续北上京师?
定然是他本就有意设计公子,不满在长留逗留如此之久,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靠这种办法让公子答应替他们开路,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上京。
想必他也没真想着公子今日能活着从长留城出来!
首辅被明镜司所捕,谢家后人又被带去上京,前头他们造势寒衣卫之事另有隐情,此刻曾经敬佩谢将军之人全都会被激起反心。
之后他们一路北上那就不是要个真相,那是裹挟着所有对寒衣卫心存善意之人围攻上京的皇城。
而这一切,牺牲的只会是公子和沈小姐!
“好狠毒的心思,我就知道这陈长逸不能成事!”裴礼一边扶着谢罪起身,一边狠狠骂道。
谢罪靠在他身上,声音几不可闻:“是我没护好沈小姐……”
裴礼将他抱上马去,扯了块衣裳勒住他前胸的伤口:“扯那些没用的做什么,赶紧养好伤把沈姑娘救回来比什么都强!没了沈姑娘,谁也救不了公子了。”
*
“谢嫣呢!”
大帐忽然被人闯入,夜风夹在着一点飘雪吹进来,坐在门口的人不由一抖。
内里陈长逸正与江渐相对而立,不知说些什么,下头除范大城外,几乎前陈队伍里所有数得上名姓的将领都在。
他们抬眼看去,却见闯入的裴倾手执一柄长剑,竟全然不是平素温和的模样。
“谢嫣呢!”
无人敢回话,他又问了一次。
陈长逸缓缓转过身,目光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你的消息很灵通,能从长留城内这么快赶回来。”
“我问你谢嫣在哪。”他一字一顿,每一字都像要刻进这大帐的土地中一般。
江渐挡在陈长逸面前:“大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