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平行至藏书阁门口,拿过易内侍手上的书卷,这才迈步入了里面。
沈琢早已候在此处,见人来了方才道:“见过陛下。”不过他倒不必行礼,赵承平也只是淡淡道:“见过太傅。”
这是沈琢自他伤愈后第一次给赵承平授课,总归格外认真些。
他倒也听得认真,偶有不懂之处便一一向沈琢请教,沈琢一如既往耐心回他。
“太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赵承平睁大了眼道,沈琢顺着他手指的句子念道:“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①
沈琢微微笑道:“这对陛下来说理解还尚早了些,不过这道理却可记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赵承平懵懵懂懂点了点头,沈琢见他似懂非懂的模样却并未苛责,只是鼓励道:“陛下肯提问便是好事。”
赵承平闻言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沈琢授课总归是鼓励居多,于是接下来的课他格外认真听着。
到了下学的时间,他便道了一声,“明日再来叨扰先生。”沈琢看了一眼藏书阁窗外的天色,方才道:“陛下小心些,切莫甩开随侍的宫人们。”
赵承平点点头,这才起身出了藏书阁的门。沈琢又在藏书阁呆了一阵,负手看向窗外天色,似是彻底要暗沉下去,便也跨出了藏书阁的门。
行走在宫道上,远处的天边似是浓得要滴下墨来,迎面则是一架马车,随风摇晃的凤形铃发出脆响。
于是沈琢停下脚步,看向那华贵的马车,马车停在他的面前,花芜走下马车。
“丞相,娘娘邀您上车一叙。”花芜平静道,沈琢微微颔首,掀开衣摆上了马车。
马车看着不大,内里却布置的十分细致,帘幕用鲛绡制成,精致的紫檀木桌上放着糕点与瓜果。
含碧或许方才自宫外回来,显得有些疲惫,不过她还是朝沈琢勾了勾莹白如玉的手指,片刻后,二人的唇就这样交叠,印在了一起。
“要下雨了,沈卿恐怕未曾带伞。”二人分开后,含碧微微带着些喘息道。
只见她似是随意将放在车壁旁的油纸伞递给他,那上面绘着明艳如火的榴花。
花芜见沈琢很快便出了马车,手上是一柄油纸伞,当下便道:“丞相大人慢走。”
沈琢微微点头以示回应,手中还拿着含碧赠予自己的伞。
走出宫门,便落下几滴雨,接着便是细密的雨丝,沈琢撑开了那把油纸伞,雨珠落在绘制好的榴花上,像是沾染了露水似的。
雨势越来越大,沈琢回沈府时饶是有伞也淋湿了半边衣袖,墨池迎上来,沈琢收了伞递给他,只嘱咐道:“收好这伞,我去换身衣裳。”
墨池以为沈琢这伞是借来的,自然点头前去放好,沈琢则前去房中换了一身常服这才走出屏风后面。
他出来时墨池侍立在原地,如今沈府只有沈琢一位主人,沈大人归乡又带走一部分,沈琢更是不习惯生人伺候,是以他如今虽管着事,沈琢的事情他倒也依旧如从前般亲力亲为。
只听墨池恭敬道:“郎主派人送信来了。”说完递上个信封,上书吾儿亲启四个大字。
沈琢只是接过信封拆开,从容看起来,信的内容并不长,信上说沈大人自归乡以后,万事不管又不愁吃喝,日子十分惬意。
只在最后结尾时问沈琢是否安好,沈琢看完只是递过去淡淡对墨池道:“好好收着。”
他坐在书房的书案上,将自己的近况一五一十写明,自己如今被授予的丞相身份,末了,方才添上问沈大人是否安好。
写好之后他放在书案上,墨池看见自然会找人送出去。
*
含碧回到昭月殿,坐在榻上不久,便听见外间淅淅沥沥的雨声,微微有些倦怠并不想批折子。
外间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还是花芜前来点上烛火,对着榻上昏昏欲睡的含碧道:“玲珑来了。”
含碧勉强打起精神,“让她进来便是,这边也不必留人伺候,先下去便是。”
花芜将灯罩搁好,道:“是。”这才退了出去。
外面的雨声似乎也小了些,只见玲珑缓步入了里间,含碧坐在榻上以手枕头,微微歪着头看她。
玲珑休了一月的假,在边关变得有些粗糙的皮肤似乎养回来了些,何况她本就皮肤白皙,如今似乎已经恢复到了去京城前那般。
一见含碧,玲珑便带着些笑意道:“听说你去了一趟女学?可有资质好到能入眼的?”
含碧懒散道:“有是有,年纪稍轻了些,不过也不急于一时。”
玲珑眨了眨琥珀般的眼眸,“这便好,那些世家实在是太过不安分,恐怕还得让他们得意一段时间。
含碧面上倒正色了几分道:“外患已除,不然我也不会有心思收拾这些世家,五姓世家如今还动不得,不过地位略低些的也该整顿整顿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