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床榻一角睡得正酣,她一只手还在褚让手里攥着。
“出去说?”张鸿山站在门口保持推门的姿势。
褚让点头,给她掖好被角,两人悄无声息地退到了隔壁房间。
“她一直跟着你,还是要回自己家里报备一声。”
“跟着我,”褚让坐在他对面,注意伤口牵动,“这几日都跟着我。”
“发什么这么大一桩事,最好还是找个人去家里说一声,别叫人家家里人跟着担心。”
褚让想了想,应下了。
张鸿山刚刚去医馆看了胡三,照郎中的口述,这人右手的手指断了几根筋,左小腿伤口太深,得休息到新年后看看状况会不会瘸,而且元气大伤,要不是仗着体格好那晚决计活不下来。
“他帮我挡了好几刀,我对不住他。”褚让神情暗淡,自责也懊悔,不过这些都于事无补。
“他是你留下的,这次舍身忘死,是想报你的恩。”
“我不需要谁报恩,大家平安过一世,到了年纪想下山,就去成家立业,无碍无挂。”他说这话时,眼神空洞地盯着某处,像是在讲什么梦话。
张鸿山微叹,“平安二字最珍贵,我一听闻你的消息,当即根本不敢信,匆匆赶去白柳村…其实爹比你还后怕。”
张鸿山最近总是伤怀,褚让不习惯听他讲些肉麻的话,所以惯常回应的冷淡些。
褚让看他一眼:“薛青云带了杀手过来,田庄的账房老糊涂鬼迷心窍要害我。”
张鸿山说:“那人已经在道上被我们追上了,张勇认得人,已经杀了。他是鳏夫,此番独自上路,看他逃命的方向,应该是要南下。”
褚让感慨,“孤身一人确实大胆,起码豁得出去。”
张鸿山说:“官府明日贴告示,下通缉令,追捕薛青云。”
“薛岭不会轻易放他儿子出来,”褚让说,“虞城的捕快带着公文得潭城县衙首肯才能抓人。”
“那就让他们出来,这件事不用你管了,爹给你善后,不能让你和胡三白挨这一遭。”张鸿山少有的狠决,他身上依旧带着书生气,举手投足之间极重气度,身形不能有丝毫松散,要像个文人一样端着。
“爹。”褚让忽然唤道,“小罩子给你那一命,儿子已经帮你还了。”
两人对视,片刻无言。
*
溪峰山近几日比往常安静太多,褚让同胡三在虞城养伤一直没回来,山上的人隐隐约约听到了风声,但都不敢轻举妄动。
小罩子在西山风流一夜之后,便再没回山里,人间蒸发一般。
张鸿山派了很多人离开山里四处去找他,但都没发现什么踪影。
“那七个人里并不全是仇老鬼留下的人,还有两个是被其它弟兄后带进山里的。”褚让说,“太短视,我要是死在外头,小罩子他不可能藏得住,想拿张家的钱想疯了,这事儿不像是他那颗脑子能做出来的,怎么忽然这么急?”
“他缺钱了?”
张鸿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眼下用的人都是早年张家的心腹,“别寻思他了,咱们俩现在谁回去都会有危险,你在这养着吧,我去看看胡三。”
张鸿山前脚刚走,韩瑛便回来了。
两人在走廊相遇,褚让冷着脸一把勾过她的脖子,将人控制在臂弯,质问她:“干什么去了你,走这么长时间?”
韩瑛肩膀贴在他身上,被迫弓起腰,姿势不大舒服,但也没反抗。
“我出去转转。”
“虞城没潭城有气运,没什么可转的,”他手臂收紧,带着人往屋里走,“要转咱来年春暖花开去南边转,我派人给你姥爷捎了信儿,帮你报了平安。”
“可是我想家,我想去看看我师父。”韩瑛扬起脸道。
劫后余生,清醒之后,总想着见见家人。
“眼下四周遍布杀手,就为了杀咱们俩,你现在到处走,不怕死吗?”
“为什么是杀咱们俩,杀我干嘛?”韩瑛愕然问到。
“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不知道吗?”褚让垂看的眼神忽然变得隐秘,眼睛眯起,又睁开。
此番心理暗示极其强,韩瑛一下就息声了。
“我还没机会去庙里将过错揽到我头上,你小心些。”他拍拍她的肩膀说,“况且,你杀的是薛家的人,薛家是不会放过你的,潭城最好也别去了。”
言下之意,她暂时不能去城里找宋怀远了。
韩瑛叹了口气:“……那不能总这样躲着。”
“没躲,不过暗箭难防,难办的是我家里闹鬼了,”褚让坦白,“家里有人要杀我,暂时挑不出来是谁,这事儿难办。”
他们两个回了酒楼的客房,褚让回身关上门,跟韩瑛肩并肩坐在榻上,袖子的布料蹭在一起。
韩瑛捡起一颗开心果,还没掰开,面前就伸出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