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而是切切实实她自己。
“那你这次回来有回家的感觉吗?”张意之含糊不清,又问。
彼时两个人正肩并肩走在街上,裴镜渊嘴里还含着糖,木愣愣嚼着。
家。这个字实在是太陌生,每每想到家,只有空荡荡的院子和满身的血,绝望的血海深仇和在伏在耳边气若游丝的不舍。
裴镜渊摇了摇头。
“哦。”张意之耸耸肩,也没啥稀奇的。
路边的摊位上卖什么的都有,张意之走走停停,那老板们见张意之蒙着眼睛也不稀奇,就尽着叫她伸手在上面摸索慢慢在脑海中成型。
裴镜渊也沉默地跟在她旁边,静静等着她摸完。
“呦,小郎君好眼光。”只有一个老板娘看她拿起一支簪花来的时候忍不住夸她,“这是给情人还是姊妹?保准儿都喜欢。”
“这是秋海棠吧。”张意之笑着问。
那老板娘被那笑容晃了眼,只以为看不见是她猜的,一个劲地笑:“您猜的正正好,真是小神人啊。”
张意之喜欢这花,在心里描绘过千千万万遍,她是不会摸错的,更何况借着隐约地灯光,并不是一点都看不见。
“自家姑娘掐丝做的,就这一枝,您瞧瞧,多好的手艺。”那老板娘骄傲。她见张意之瞧不见,就转头眼睛亮亮地向着裴镜渊说道。
裴镜渊低下头,细密的睫毛无声垂下来,他眸底平静,却突然想到了临走前宫人在自己手里塞进来的簪子。那小宫人怕的要死,颤颤巍巍,一双手冰冷刺骨,握着自己的小手。
“这么冷的天,他们叫你一身单薄的衣裳上路,不许你带尖锐刺物,这是想要你的命啊!娘娘以为一条命能留住你,不想那人本就是没心的!他心里没有血脉没有骨肉,可娘娘不能像那年陆丞相一样死了还留不住想留下的人。”
“这是娘娘唯一能留给你的,路上小心,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陆家,不能就此隐没在世人的流言蜚语里。”
那只簪子在山路上飞驰却缰绳崩断的那一瞬间随着马车抛出去跌落悬崖,他重重被摔在地上,被刀剑刺破的伤口在雪地里留下粘稠的鲜血。
他眼前一片模糊,咬着牙不发出痛呼,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天地白茫茫一片,风雪压三年。
直到卢氏踏雪而至……
秋海棠,也是那个人最喜欢的花,曾经养了一院子,盛开的时候残红如雪带着清浅的香气。在决意去死的那一天,她亲手折下花枝,填进了火里,留下一地灰烬。
张意之掏出一块银锭子。
“呦!”那老板娘发出了跟那卖馄饨的老板一样的惊呼声。
“……”裴镜渊掏出一块铜板,顺手把那惊人分量银子拿了回来。
张意之不计较,反手一转将那簪子别在腰间。
只是现在起来走了两步又说了很多话,方才的鲜汤和饴糖,咸味和甜味混杂着逐渐洋溢在口中,微微有点腌。
“裴镜渊,”张意之停在了一家酒馆门口。
裴镜渊闻着酒香,转头看她。
她有点犹豫:“要不我请你喝酒?”又说,“就当是你送回我签文的劳酬。”
他记得冯家酒席上,她曾说过自己酒量小不能饮酒,可或许是暖风吹得游人醉,酒馆里面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人声笑语太过于迷人,她不醉自熏,站在了酒馆前。
她眨眨眼,笑着劝:“日后的好日子不多了,趁着打浑要死之前,多享受享受。”
“走吧。”他不去计较她话里“好日子不多了”这样的措辞,抬头看到一轮明月下二楼敞开的窗户,醉客敬酒吟诗自由畅快,末了,先踏进了那酒馆。
“客官两位!楼上请!”小二忙不迭上来弯腰请客。
两人在窗边坐定,张意之像是一块舒展开的海绵,软乎乎膨胀开,像是一下子松弛下来。
裴镜渊抬眸看了她一眼,还是腰直挺正地规矩坐着。
张意之说喝酒,真的喝酒,她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来了。
端不起来她就俯下身去喝,一点即刻立身,面上显露绵长的惬意。然后又端起酒杯,松松散散坐着。
楼下叽叽喳喳的声音灌进耳朵,张意之推开了窗户。
窗户外有一对母子,小娃娃吵着非要买摊位上的什么点心,那围着粗布围巾的母亲膀大腰粗的模样,一下子竖起了眉头,手里的擀面杖已经就位。
裴镜渊静默看着。
细风吹去几分燥热,像是细雪落尽肩发,张意之说:“我今日,若是死在这也行。”
“……可我偏偏不能死,要是过往一场大梦,死了就死了,可那么多事情等着我去干,死了会下地狱。”
“死在这里?”裴镜渊顺着她往窗外更远处看,不远处的长水河上渔灯闪闪烁烁与水溶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