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说:“有盼头是好事,但人不能一直活在盼头里,要活在现实去争取。”
于是成燕珍拿着家里四处凑出来的学费和生活费,怀揣着满身干劲,坐上了去小县城的公车。
她见到了比山里更好看的景色,进而贪婪地想要看见更大的世界。
生活费少,她就省吃俭用;学费难凑,她就拼了命争取奖学金。期末考试年级第一,每次都是她。
其他学生还在迷迷糊糊起床,成燕珍已经坐在教室学习了。那时候的夏天还没有空调,她热得满头是汗,依旧一句怨言都没有。冬天双手被冻得没有知觉,她就打一壶热水,把手烫的通红再写字。
所有人都说她不要命。
成燕珍也觉得自己不要命。但她又庆幸自己不要命,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永远走出这个小地方。
她稳坐第一的宝座,直到另一个女生的出现。
那个女生是跟着父母来到这里的,独生子女,条件并不差,从她的吃穿用度上就知道,她并不像成燕珍那样拮据。从外地来的孩子有种与生俱来的自信,这是成燕珍从没有展现出来的。
她偷偷观察着对方,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无法言表的莫名滋味,算不上嫉妒,但就是让她陷入自我陷耗中。
为什么拥有这些的不能是她呢?如果她有这样的条件,她就能更快走出这里吧?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成燕珍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她对不起妈,她耽误不了这个时间胡思乱想。回到家还有一堆农活要干,她必须跑得比别人快。学累了想家了,她就找个没人的角落,用铅笔在本子上画记忆中的山水。
她以为自己一直努力,就能安安稳稳拿到奖学金,给家里减轻负担。让成燕珍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第一被人取代了。
回家的车上她哭了一路,冬天很冷,但她哭得浑身都是烫的。宁云枝没有责怪,就连回家过年的哥哥姐姐都在安慰肯定她的努力。
成燕珍不甘心,失去第一不止意味着自己的付出没有得到成果,更重要的是,她害怕自己会因此失去站在高山俯瞰世界的资格。
年味一散,她又离开了家。
成燕珍暗自和那个女生较劲,任何省下来的时间都用来学习,更是压缩自己的生活费买资料学习。
她也在和自己较劲。
青春期的孩子在长身体,成燕珍的虚弱很快在脸上体现出来——面黄肌瘦,完全没有她这个年级该有的气色。
但她还是没有夺回自己想要的第一。
更糟糕的是,她用来记录自己设计的本子掉了。
世界好像崩塌了,她在日记本里写:我曾想俯瞰世界,于是我爬上山顶,却发现有人生来就站在高峰。
学校不大,但她走了无数遍,也找不到自己的东西。
偏偏被那个女生捡到了,这个她无数次偷偷关注却从没有说过一句话的人。
和对方的自信健康相比,成燕珍就像是营养不良的稻子,连腰都直不起来。她倔强维护着自己微不足道的自尊,说了句谢谢就拿了东西走了。
步伐很匆忙,将她的心思暴露得一览无余。
女孩却找上了她。
有时是热乎的饭菜,成燕珍不要。似乎她接受了,就是变着法承认自己的平庸,承认自己不如对方。
女孩说:“这不是怜悯,只是让你和我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她们一起学习,成燕珍也被女孩的见识感染,不自觉被她吸引。
她大方,明媚,自信。和她一起学习的时候,成燕珍有时会偏头看她,又在对方察觉到自己视线的时候仓皇收回目光。
她不懂这种感觉,或许是一个支撑,或许是一个目标。
成燕珍拿回了自己的第一。她看着光荣榜上第一个名字,一遍又一遍向女孩确认她没有故意输给自己。
女孩弯了眉眼,在阳光这个炫眼的背景下弯了眉眼,“这是你自己努力换回的。”
她的眉眼,成燕珍记了很多年。
成燕珍把自己的目标告诉了她,换来的是对方的目标,“我以后想学音乐。”
一下子,两人有了共同的目标。
学习不再是闷头苦学,这条不那么容易的路,好像变得容易了一些。
成燕珍学得越来越自信,有家人的支持有朋友的鼓励,她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
但女孩不只有成燕珍一个朋友。
她的社交圈广泛,跟谁都能说上几句话。而成燕珍不一样,她这一路闷头前进,身边只有她。
成燕珍陷入到了一种矛盾的心理。她不希望女孩身边有太多人,无论是男女。这种感觉很奇怪,她想不明白,但她没有对女孩说。
因为女孩对她说,自己是特别的存在。
她把这份怪异的感情埋进心里,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