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漆黑,但耳边还炸开连环的巨响。 火辣的、仿佛要从内将她撕裂的痛楚将她唤醒。烟气弥漫,想咳嗽,但痛得咳不出来。安戈涅思绪迟缓地运作,缓了缓才明白,她刚才短暂失去了意识,不知道有多久。 视野还是恍若白昼正中的明亮,有探照灯对着她的脸。 看不清楚光源后的人脸,好像有许多张。 “……怎么和……交代?” “碰撞角度偏差……交通管制立柱……也没办法,……” 安戈涅的听觉逐渐恢复,同时复苏的是清晰的认知:她的生命正在流逝,不可逆地流逝。 “她死了对那位更好。” 探照灯熄灭,模糊的身影随之遁入黑暗,闪烁的是碎裂的紧急灯,还有遥远的、从天而降的急救灯光。 迄今为止那些不知如何定性的死亡幻觉降临得总是很快,结束得也快。这是她第一次缓慢而清醒地感受终结迫近。 “安戈涅?回答我,安戈涅,……” 耳挂在冲击中不翼而飞,于是未切断通讯转换为公放模式。呼唤她的嗓音情绪太饱满,有些变调,她迟滞了又几拍,才认出是艾兰因。 原来他也有这样的语气。 她分辨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浑噩的迷雾缠住她的手脚、她 的躯干, ➝(格格党*文学)➝, 包括能感受到喜怒哀乐的心脏。 “老师……”安戈涅艰难地抽了口气,喃喃,“好痛啊……” 艾兰因是什么反应,有没有反应,她不知道。 黑暗的帘幕降下又收起,安戈涅望着休息室墙上的时间投影发怔。 零点刚过。 “祝你新的一岁能实现所有愿望。” 听过一遍的平实祝福响起。安戈涅嚯地看过去,提温扬了一下眉毛,她的表情显然让他意外。 他随即笑着摆摆手:“好了,你可以走了。” “啊……”不论体验多少次,做出反应都会需要至少一拍时间。 “身为主角的你今天大概会很忙,我的礼物也很可能淹没在你脚边礼品的海洋里。所以我想,别的戏份抢不到,我至少要当给你第一声生日快乐的人。” 一样的话语,一样的表情,片刻前还那样鲜明的痛觉已然消失。然而正是这份欠缺的空白提醒安戈涅,她又陷入了怎样诡异的境地。 这一次的死亡是痛苦的。 如果无法回避,她就要第一次第二次地感受相同的苦楚。安戈涅攥紧双拳,手指比掌心还凉。 “表情好僵硬,我的祝福原来有那么糟糕?”提温转而眯了眯眼,戏谑的口吻淡去,“想到什么了?还是突然不舒服?来,先坐下缓一口气。” 安戈涅坐回休息室原位,任由提温倒了杯热饮料塞进她手里。 “你先冷静一下,准备好了再和我说。”语毕,提温就安静下去,和她隔了一个身位端坐着,只用余光确认她的状态。 比起一味的关切,这种态度让她更快平稳心神。 先整理已知的事实,辨别可能有问题的节点,再想办法应对。她在心中重复了两遍。 “提温。”安戈涅没有侧首,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指集中注意力。 “我在听。” “如果我说,我忽然有不好的预感……”她收声,觉得自己的说法实在荒谬。但直到刚才她和提温都在这间休息室中,根本没法解释信息的来源。 即便直接坦白她刚刚死了一次,恐怕也很难有人相信。 提温多看了她一眼,思索片刻,淡然答道:“预感未必就是不可靠的。 “有一种解释,所谓的预感和直觉是潜意识运作的产物。人类大脑捕捉信息的能力至今未能完全量化。再微小的信息,比如他人的表情、肢体动作,又譬如掠过眼前的字符和画面,虽然一般人并没有主动将这些东西‘记住’的意识,但潜意识会持续对这些信息做出分析处理。 “从中得出的结论在人的直观感受中,就被称作预感。所以,能不能具体说说你的预感?” 安戈涅和他对视须臾,一咬牙:“现在离开这里,我会有危险。” 提温还没作答,安戈涅身上佩戴的终端震动,她低头一看,脸色又沉下去: 来自行宫秘书官。 如果说刚才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那就是这通关于旧王生日贺礼的通讯。 “不接吗?”提温问, 同时一眨不眨地端详着她。 安戈涅盯着跳动的视窗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