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众人各异但大多是嘲讽和幸灾乐祸的目光太过明显,周景弈扫视周围一圈,便顶着殿内所有人移向他的目光缓缓站起身来。
太子弈站起身后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将桌前精致的酒杯拿起,执壶灌满。
众人看着他的举动不明就里,但坐在高台之上的皇帝都还没有说什么,也只能静静地看着太子的一举一动。
而后,纹银祥云精绣金缕线的长靴自拖曳及地的衣摆中探出,太子弈步履缓慢但坚定地朝着陆识微的方向走去。
他的目光平淡,可踏出的每一步都带着超乎年龄的压迫感。
陆识微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把这个很早经历的世界忘得差不多了,可是看周景弈缓缓向他走来的身影,还是有一瞬间恍惚地看见了一周目那个身材高大举止威严的大周帝王。
但他也仅仅是失神片刻便含笑看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弈停在他身前。
“吾听闻先生才华横溢,是大周难得一遇之贤才。”
“当不得殿下一句先生。”陆识微拱手。
按大周的风俗,先生只适合用来称呼没有职位但在文学方面地位极高的大佬。
陆识微虽说暂时还没有上任,勉强符合了前半条的标准,可尚且年轻的他根本但当不起一句‘先生’。更何况还是尊贵无比的太子口中的先生,要知道多少名扬天下的泰斗级人物也没能当上太子的一句‘先生’。
陆识微虽然是新科探花,可探花之上还有状元郎。更何况从年龄上说,他不过年长太子小几岁。如何当得起这样一句含金量极高的‘先生’?
周景弈这般举动,众目睽睽之下喊他“先生”,是在给他抬咖呢。
“吾说先生当得,先生就当得。”少年太子的强势溢于言表,就连皇帝都默认了他的称谓,陆识微也不再继续纠结称呼。
“感谢太子厚爱。”陆识微继续拱手。
但他的手还没有拱下,周景弈就扶住了他的小臂。
周景弈一只手扶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握着小小的酒杯,继续道:“自新科放榜,吾便极其仰慕先生的才华,不曾想今日父皇会请先生当吾的老师。”
好一个仰慕,好一个请。
这个周景弈已经把他立在了极高的位置上。
陆识微没打断他,静静地看着他想知道他还会说些什么。
“只是吾这些年师从多门,学的杂且混乱,反倒有了自己独特的心得,不想因此叨扰了先生。”
“但是吾仰慕先生的心真切之至,倘若先生何时得空了,请千万不要嫌弃吾登门拜访。”
“殿下言重了!寒舍随时恭迎殿下的光临。”
太子弈终于笑了,将手中的杯盏举到陆识微面前,道:“这杯酒,吾先敬先生。”
一饮尽,杯盏空。
周景弈没有再看看陆识微,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回高位。
他没有再关注身边各种各样猜疑的目光,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再想身后的那个人。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这样已经够了。
他已经逾矩了。
不会有人借此刁难他,他也没有让他再次走上上一世的路。
帝师这条路,太苦了。
他怎么舍得——
怎么舍得再让他的清河踏上那条布满鲜血与尸臭的路?
既然上天给了他从来一次的机会,他就不会再让陆清河重蹈上一世的悲剧。
他们这一世会有一个更好的开头,也一定会有一个更好的结局。
陆识微祖籍洛阳奉城,陆氏在当地勉强也算是个名门贵族,但在天子脚下的长安却是寂寂无名。进京科举以来,陆识微便一直带着小书童居住在客栈,不仅不太方便,而且极其费钱。
小书童没有留在房间,木愣愣地站在客栈门口,看上去一直在等他。
“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小书童神色略为慌张。
“怎么了?别急,慢慢说——”
“……”
小书童一路引着他朝住宅区行进着。
直到在一栋大宅子面前停住。
面前的宅子高大恢弘,气派非凡。最要命的是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地段还非常好,得是一环内了,不仅临近商圈,与皇宫隔得也不远。
饶是陆家家底再殷实,也没能力在长安买上一处大宅子。陆识微本想像一周目一样在外环买个二进的小宅凑合凑合居住,没想到太子直接一步到位,连房子的问题都给他解决了。
“……这就是你说的太子殿下的恩赐?”
小书童点点头,语气是耐不住的欣喜,“太子殿下还特意安排了马夫和厨子,以后不管去哪都方便了不少。听说大厨还是御膳房出来的呢!可见太子殿下是真真厚待少爷……我乍一听前来安排的大人说少爷您被封为太子太傅还担心伴君如伴虎,后来看见这宅子就知道咱们少爷未来必是有大造化的!”
行,不仅是住房问题,交通饮食也全给安排妥当了,不过——
“停,你说什么?太子太傅?”
“对啊!虽然宫里的消息还没传出来,但是看着样子,少爷是被封为了太子太傅吧?!这可是个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