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瑄担忧地望着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哨子,哨响没多久便有内侍赶来,他嘱咐来人:“你带沈中丞从东边走回繁荫堂。”
沈令钧在外人面前维持住了朝廷大员的风度,面色如常地随那位内侍离开。
陆文瑄搂住沈芷柔,轻拍着她的后背:“别动气。”
沈芷柔将头倚在他的肩上,面上有些迷茫:“我以前一直羡慕阿耶与阿娘的琴瑟调和,可今夜才知一切与我想象的不太一样。瑄郎,若有一天我妨碍到了你的前程,你会像阿耶那样对我吗?”
“别胡思乱想。”陆文瑄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道:“我没有什么前程可言,这种情况永远不会发生。如意儿,你累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顺着原路返回,春儿正在那个货郎附近等着,陆文瑄戴上面具,目送她们二人离开宫市。
回到繁荫堂,芙蕖为沈芷柔倒上热茶:“主子的脸色似乎不好,可是被风吹着了?”
沈芷柔接过白瓷盏暖手:“无妨,你一直守在食案边吗?”
“是,春儿姐姐吩咐过不能让闲人接近这里,所以奴婢亲自看着,没有什么异常。”
不一会儿,穆德妃等人拥着面有疲色的太后入内。
礼官随即报出太后代圣人赐给宗亲外臣的节赏,最后众人举杯同祝大梁太平祥和,上元宫宴就此结束。
太后率先回仁寿宫,再是宫妃与亲贵们分两边散去,沈芷柔在离开前没再看阿耶一眼。
回到西偏殿,安青一边唤人伺候沈芷柔梳洗,一边派人去请杜太医把平安脉。
杜太医来时还带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安胎药,他把完脉后道:“禀婕妤,您的脉象一切如常,只是有些心神不稳,臣随后再给您开一剂安神药。”
“不必了。”沈芷柔将安胎药一饮而尽,“折腾了一晚上我着实累了,现在就想休息,你退下吧。”
安青早已收拾好了床铺,今夜轮到她在屋内当值。
“婕妤真是辛苦了,尚服局已将礼服送来,明日您还要早起,奴婢服侍您安寝吧。”
沈芷柔一沾上温暖的被褥,眼皮就开始发沉。
在陷入梦乡之前,她心中隐有不安,没想明白钱昭媛费尽心思要她参加这场宫宴的原因,今晚比她预想的要平静许多。
庆云宫内,宫女将主子戴着的钗环悉数取下,准备服侍她沐浴安歇,却被巧儿止住。
她从茶房端来一杯提神的浓茶,然后摒退了内殿伺候的宫人,在钱昭媛耳边低语,“奴婢保证一切无误。”
钱昭媛抿了口茶水,起身走到廊下挂着的鸟笼面前,端详着它精神抖擞的模样,笑叹:“还是这小东西走运。”
巧儿陪笑道:“那是因为它跟了一个好主子。昭媛,您真不用小憩一会儿吗?这时候怕是还早。”
钱昭媛拨弄着鸟食,悠然问道:“辰时宫内就要遣礼官行征告之礼,你说这场册封仪式能不能顺利进行下去?”
巧儿觑着主子的脸色,谨慎回话:“这是主子与其他后妃的大事,自然是该……”
她看到钱昭媛的手一顿,立即改口:“该看天意,不过主子都安排好了一切,奴婢估计沈婕妤怕是熬不过这一关。”
钱昭媛轻笑道:“也不知她睡得如何?云京已三日未下雪,可夜里还是如此寒冷,咱们回屋里等着吧。”
沈芷柔平日很少做梦,今夜也许是因为想起了往事,忽然梦见到了一位故人。
她起先没有认出这位故人,但发现自己站在澄地祖宅的后院中时,她骤然望向那道虚幻的影子,努力睁眼想要看清此人。
“是你吗?娘!”
其实沈芷柔已忘了生母的模样,毕竟她太早地离开了自己。
她只记得母亲病逝前的那一整年,总是呆在昏暗的房间里养病,她每次进去请安都会听到母亲的咳嗽声,奶娘这时便会匆匆抱她出屋。
随着她坚持不懈的呼唤,那道虚影逐渐凝成了她自己的模样,更准确的说,那妇人看上去比她美上三分。
沈芷柔想要上前拥抱母亲,但无论她怎么跑,她们二人的距离还是那般远。
一声婉转的叹息响起,她欣喜地发现母亲正缓缓朝自己走来,只是她怀中还抱着一个襁褓,那是幼时的自己吗?
母亲满眼怜惜地看着她,她激动地向前伸出手,就快要触碰到母亲时,母亲却猛地将她推倒。
“不要……娘!”
一阵失重感传来,她倏然睁开了眼,盯着头顶的床帐喘息,这动静惊醒了守夜的安青。
安青立即掀开了帐幔:“婕妤,您怎么了?”
“没事,我渴了,你端杯热茶来吧。”
沈芷柔摇了摇头,心神仍留在那莫名的梦境中,这是母亲第一次入梦,她为何不跟自己说句话再走?
“殿内一直温着茶水,奴婢这就给您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