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着殷逢雪在沙丘间穿来穿去,一个不留神,人就没了影。
金缇铃和金契还在找他,游丹庭已将目光放回了营地。
营地中几乎没几个人在外走动,不知是何原因,这些人即便走动,也总是慢吞吞的,不论高矮胖瘦,个个都跟身披百斤盔甲似的。
有一个魔修腆着肚子踱到殷素之身边:“还有多久?”
“小半时辰。”
“一只羊烤这么久,”那魔修骂骂咧咧几句,又问,“我帐里没水了,你给我打点水来。”
殷素之坐着没动,正在撒料的手指了下旁边的古井:“热水都分完了。”意思是让他自己去大。
那魔修见他不听使唤,眼睛一瞪就要发飙,一个路过的魔修见状立刻上前摇井绳:“副使大人,我来给您打,我来!”
见有人服侍,那副使也暂且平了气,瞪了一眼殷素之后便道:“烧好了就和羊腿一起送我帐里来。”
他开口就要一只羊腿,那人也不惊讶,谄媚笑着连连点头:“您放心吧。”又向殷素之道:“听见了吧,副使口味淡,羊腿上少撒盐。”
这魔修修为极低,几乎与普通人无异,做起拜高踩低的嘴脸来倒是熟练得很。
游丹庭本以为他不会答,谁知殷素之竟然点头:“我明白。”
往常在山里让他做点事,他不说不会应声,就单是脸色,都会凭空难看几分。
果然都是魔修好说话么?
副使扬长而去,打水的魔修目送他离去,才将井绳一圈圈绞起,越是上收,越是吃力。
他还在那儿咬牙切齿地使劲,殷素之已扔了手里的盐罐走了过去:“这重量不对,快放手。”
“一桶水而已,去去去!”
那魔修偏要逞强,额上青筋绽出,用力得连脑袋都跟着一起抖了,硬是将绳子绞到了最后一圈。
殷素之退了一步,那人得意地伸手去提水桶,他目光刚落到桶里,不知为何竟然浑身一抖,大叫一声,脚下连退几步,慌慌张张道:“人头!人头!”
他一松手,那木桶立刻带着绳子坠下去,殷素之一挥手,直接将水桶连带绳子拔了出来。
木桶倾倒,水撒了一地,里头的东西也滚了出来,咕噜咕噜,正是半只脑袋。
那魔修两声惊呼,将营地里大部分人都惊出来了,许多人乱纷纷地道:“怎么了?怎么了?”
众人围过来,那脑袋的头盖骨已被粉碎,里头的东西也早就被流水冲得干干净净,只剩一个空壳,仅剩的皮肉软软涨涨,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了。
但还是有人认出来了:“是阿桂!副使,这是阿桂啊!”
“阿桂?他不是因为诅咒死在白河洞里了么?”
“诅咒?这什么诅咒头能炸了?”
游丹庭盯着那半只脑袋,心想应寒真是半点形象都不要,佩服。就是有一点破绽……
副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着人将“阿桂”抱到面前来,看了一眼,又看向殷素之:“没有诅咒的痕迹,你解释一下吧。”
众魔修立刻离开殷素之那一块地,剩他独个站在烤全羊旁边,烤全羊还在滋滋冒油,香得很。
殷素之淡淡说:“井中出水之处不足以通过头骨。”
游丹庭方才想的正是这一点。可也不能变其他部位出来吧?脸容易认,手臂脚趾谁能认识?
副使却不接受这个说法:“你说不能过,你下去看过?早看你不对劲了!明明你是去试诅咒的,怎么死的却是阿桂!”
殷素之道:“一共十八人,除阿桂外,其余人丧命时我均另有差事。他们有命如此,如何怨我?”
副使却早看这人不顺眼了,别的不说,他修为不差,判断他人的修为也有一套自己的方法,所以心中一直担心得很。
一是担心这人另有所图,二是这人若另无所图,那就是在若休涯另有所求,若休涯的高手本来就多,眼看他自己都无出头之日了,如何能容忍自己手下有比自己还厉害的人?
如此一想,他下定决心:必要在今日取了这人的性命!
他振臂一呼,众魔修俱抽出兵器来,殷素之皱了皱眉。
沙丘下,殷素之正在单杀众魔修,法力对碰,惊起的风沙大得就跟起了沙尘暴似的。
趴在沙丘上的众人一边看着殷素之大开杀戒,一边看着那半个脑袋悄悄地滚啊滚。
殷逢雪也没想到一切如此之顺利。他滚回来后立刻变回了人身,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金缇铃以为这全是他的计划,也不吝惜自己的赞美:“前辈厉害!”
殷逢雪轻轻摆手:“不是我厉害,他们本就是一团散沙,又接连死了那么多人,本就经不起一点风浪和怀疑。”
游丹庭道:“终是你深入敌营之功,他们这团沙是散了,咱们这团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