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阴影下,目光匆匆跃过了于红英,在望到她身后人时,瞬间呆滞。
庭后山石嶙峋,枯景萧条,那一抹雪白绫罗并兔绒风氅托出纤丽,荀娘子粉黛不施,雅若世外谪仙。
“傻站着发什么呆。”于红英笑着说:“不让我们进去么?”
燕姒闻言,适才回过神。
她伸长胳膊做相邀的动作,“姑母里面请。泯静,快将嬷嬷扶起来。”
实在不能怪她出神,只是荀娘子今日这番装扮,与平日里燕姒所看到的她,简直判若两人。而且,眼前这二位长辈处在同一方景物下,竟……
燕姒尚未细想竟什么,荀娘子已推着于红英的轮椅入内。于红英抬手让方嬷嬷退下了,燕姒便也叫泯静掩上门退出去。
“小丫头脾气还挺大。”于红英扫了一眼地上翻倒的茶盏,话却是对着荀娘子在说。
荀娘子对燕姒露出溺爱的笑容,答说:“我奉若至宝带大的,今后望你多费心。”
燕姒眉梢微挑:“阿娘此话何意?”
于红英自上而下,将燕姒瞧了又瞧,“亲长来探,你作为晚辈,先要见礼,再是奉茶。态度要恭顺,诘问的话憋回肚子里。”
这是在教她?
于红英不仅将荀娘子完璧归赵,还要教她?
燕姒想起昨日渤淮府码头上,那一番令她心惊肉跳的较量,俨然反应不过来了,这和她整个早上设想的情形——
全然不同!
“还不快谢过你姑母。”荀娘子从旁敲桌。
燕姒如梦初醒,立即欠身见礼,“姑母淑安,阿娘淑安。”说着去翻桌上的茶杯,为二人斟茶。
于红英等她逐次做好,接过那杯七分满的茶,又微笑起来,道:“还行。”
燕姒此刻仍是战战兢兢,用余光偷瞄轮椅上的人,揣测于红英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于红英喝了茶,口脂粘在白玉杯沿。
她说:“于家的女儿,脾气大些没什么要紧,方嬷嬷年迈,你要赏罚分明,如此才能教人心悦诚服。”
燕姒腹诽,还不是您六小姐给逼迫的。嘴上则道:“侄儿记下了。”
“若要见我,派个女使到菡萏院来请便是。”于红英像知道她心声似的,话却没说破。
燕姒接着腹诽,那谁知道能请动啊?
院里十来人看着,院门口还有两个兵把守,摆明了困人于院中。
于红英没等她再作声,搁下茶杯,又道:“你阿娘说你身子弱,我差人去请了郎中,晚些时候会来请脉,府上事杂,我便先回菡萏院了。”
她无意久留,燕姒同荀娘子一起将她送至门口,杵在外边的随侍上前,自荀娘子手中接过轮椅推着远去。
视线里的人影一消失,燕姒急不可待地挽住荀娘子的胳膊,将其周身看个仔细,“阿娘,她没有为难你?”
“没有,她不会的。”
荀娘子见廊上还有另外两个府上的女使,只好匆匆朝门口的澄羽和泯静点了点头,反握住燕姒的手,道:“进去说。”
母女二人回了房,泯静再次掩门,回身时看到澄羽跟她递眼色,示意她走近。
泯静快步挪到旁边,同澄羽并肩站着。
“做什么啊?”她小声问。
澄羽附耳说:“我观察好久了,院里所有女使会武,只那老嬷嬷不会。”
泯静听后,肩膀一颤。
“别慌。”澄羽拽她后背衣衫,“我怕她们偷听主子说话,你先把人支去厨房。”
两个女使靠墙站着,一窗之隔防不住耳力。
泯静扯起笑脸走上前,“姐姐们,主子屋内续茶的热水没了,劳烦你们去小厨房取新的,另外还要几碟子就茶的酥饼点心。”
这二人互换眼神后,只转身去了一个,泯静有些挫败地走回原地。
“没事,你嗓门大,主子们听到了。”澄羽低声安慰她,又说:“瞪我干啥?”
屋中,燕姒和荀娘子相邻而坐。
听到外间说话声,荀娘子自然起了警惕,悄声道:“这一日你姑母与我叙旧,谈及响水郡事,我万没想到,将你身世散出去的另有其人。”
“是周夫人?”燕姒先前猜到了,只待确认。
荀娘子似很失望,稍微点头。
“周郎君晚她一步,她明面上说出门做买卖,实则我刚醒她便匆忙离府,椋都有人要我回来。会是谁?”
燕姒思忖着,脑中闪过一副面纱。
荀娘子摇摇头,拍她手背:“当下紧要的是,今后我只是你院里教女红的先生,其它事由你姑母教你。你可听她的,但不能尽信。还有一个人,你万要当心。”
燕姒眉头紧皱,问:“老侯爷?”
“正是。他出身辽东,生而嗜杀,曾以活阎罗之名统领三军威慑诸国,如今诸侯封疆,老狗断臂空握大权。”荀娘子道:“但人么,终究本性难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