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外的话题,都只有两个。
一,抱怨考题。
“同知大人可太狠心了,出的考题这般难,我懵了好久没想起是哪篇。”
二,讨论□□。
“郑兄,早听闻你学识渊博,不知郑兄能否透露一二,此题当如何破?”
“唉,别提了,我以前考的那几次都是姓戴的出题,简单得跟小儿科似的。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何为真正的县试了!去岁我往湖州探亲,瞧了眼前年湖州县试的题目,还同我表兄说你们湖州的县试也太难了!没曾想,原来天下的县试都这般难!”
“惨了,我以‘以偏概全’破题,也不知对不对……”
“江重涵。”众人正讨论得热火朝天时,冷不防一个声音道:“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听不懂?”
书生们的话登时打住。
董钰怎么还没有?这人平时也没觉得如何,怎地今天如此惹人厌烦?
扫兴,太扫兴了。书生们快速喝完,仔细擦了粗瓷碗还给林轻筠,告谢走了。
江重涵也慢慢把姜茶喝完了,才给董钰一个眼神:“董兄何必着急?明天天一亮,自然知道了。”
童生试跟乡试、会试要封闭阅卷、最后统一发布不同,是随考随公布的。今天考完,试卷立刻会被糊上姓名,由数人批改,表示过了的就在试卷上画个圈,不过就画叉。最后得到圆圈最多的,就是第一。若是有试卷得到的圆圈相同,就再作评定。
总之,不会超过一个晚上,第二天考生考第二场之前,就会把成绩、答卷全部公布出来。
唯一不同的是,别的县试以首场成绩定是否通过,等于第二天就知道能不能参加府试了。后面几场考试,都是府试的模拟考,随便考生参不参加,都不影响县试的最终成绩,自然也不会影响考生的心态。
可今年……首场成绩只占六成,其他四场的成绩也要算数啊!
要是明天一早公布的首场成绩不好……
“董兄,你脸怎么白了?”江重涵语气淡淡地往他心口扎了一刀。“该不会今晚不睡了,蹲在县衙门口等张榜吧?”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董钰骂了一句,大步走了。
可别说这天晚上了,就是下午回到家,他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明天就要放榜了、江重涵不会真的拿到好成绩吧、我考得不如江重涵怎么办。母亲来喊他吃饭他不理,问他严志彬考得如何,他也不关心。
别说安心读书了,真就连睡都睡不着,强迫自己躺在床上,一闭上眼就是江重涵坐在自己前方奋笔疾书的样子。天才过三更,他就受不了了,起来再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踱步。
好不容易捱到卯时,董钰提着灯笼就风也似地冲出门,连门边走来个人、差点和人撞满怀也没发现,只顾往县衙冲。
“子文?子文你等等我!”严志彬撩起衣摆,一手灯笼一手考篮,在后面一顿好追,追到县衙面前时,差点连气都喘不上了。
“子、子文,你跑、跑这么快做什么?我、我都追不上,提前进场,也不能看题目啊……”
严志彬说了一大通之后,才发现没有得到回应。他觉得奇怪,不由得提高灯笼,打量董钰,只见董钰面白如纸,双眼发直,盯着前方仿佛要用目光抠出个洞来。
“子文!你……你怎么了?”严志彬吓了一大跳,“莫不是中邪了?你没……”
“江重涵居然是第一。”董钰转过头来,硬邦邦地抛出一句话。“江重涵居然是第一!!!”
“是么……啊?县衙张榜了?”严志彬欢天喜地地踮起脚尖,举高灯笼。“我呢?我……啊!太好了!子文,我过了!我入第二场了?你也过了,你真不错,第十呢!我们都……”
他开心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凭什么?他江重涵凭什么第一!!!”
拜他所赐,准备赴第二场考试的考生及他们的亲人们全都听到了。
“什么?首场居然是江重涵的文章拿了第一?”
“这……让我瞧瞧!”
他们难以置信,纷纷围到榜单面前,个个举高了灯笼观看着。现场一时寂静,只有董钰凄厉的声音不断回响。
“凭什么……凭什么……怎么可能……”
江重涵在余大娘等人坚持的送考队伍里,才刚到考场附近,就被个人猛地扑到面前。要不是林轻筠眼疾手快力气大,手里的灯笼杆子一举就挡住了来人,江重涵非得被他揪坏衣襟不可。
“江重涵,你怎么会是第一?明明我才是……我才应该是……”
“什么?”余大娘搂住杜玉娘躲在江重涵身后,本来要破口大骂的,听到这话登时喜出望外。她也不跟疯子计较了,一手杜玉娘一手江重涵,还不忘叫上林轻筠。
“涵哥儿考了第一?走走走!咱们快去瞧瞧!”
江重涵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扯到到县衙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