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韧倒没捉他话柄,反而奇道:“裴兄,你虽是她大哥,却也不能阻挠妹妹的婚姻大事。若妙妙愿接受我的好意,你反倒执意拆散,岂不违背你们中原所说天纲伦常?”
裴炎见他又望向阿芙,眸子移过去,他就这样看着阿芙,意味深长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妹的姻缘自然由我作主,旁人干涉不得。”
穆韧瞪着裴炎,又看了看一直沉默的阿芙,追问:“妙妙,你说!”
阿芙眼眸轻垂,低声道:“婚姻之事,我只听兄长安排。”
裴炎对她这句话很是受用。
他抬眼望着穆韧,目光里写满了驱逐的威胁。
可谁也不料想,阿芙只稍稍静了一会儿,忽然变了语气:“如今兄长对你有所保留,你应当求得他的首肯,再来问我的心思。”
她望向穆韧,心底生出一丝异样的狡猾。
阿芙没有料到,她也能凭借着男女间的偏爱,踏上一条晃晃悠悠的悬崖长索,顾宵利用得她,难道她就不能利用旁人么?
裴炎眼眸一暗,寒声道:“小妹,你在说什么?”
穆韧却顷刻间恍然大悟般,忽然来了兴致:“瞧我这糊涂脑袋!”
忽而转过身,竟学着中原的礼数朝裴炎作了一揖:“我今日来此,本也想好事成双。一则求娶妙妙姑娘,二则拜请英雄入王府,作小王的亲卫都统!”
裴炎闪身一躲,显然不愿认下他的拜礼。
眼下当真剪不断理还乱,这头阿芙忽然开口胡言,那边穆韧便要请了他入王府当差。
不待裴炎拒绝,阿芙忽然咯咯一笑:“小王爷的诚意我见到了,只不过兄长身手不凡,心气高绝,不是个甘当随从的无名之辈。他答不答允,我说了不算。”
她连连逼迫,不给穆韧丝毫退怯的机会。
阿芙就像那恃宠而骄的妖妃,一朝飞上枝头,便要讨得许多彩头才罢休。
穆韧似乎很赞同她的说辞,忙解释道:“亲卫都统乃是将职,王府内外唯命是从!英雄若真入王府,我定以妻族长辈的礼数对待。”
裴炎紧紧皱眉,并不搭理穆韧,而是盯着阿芙,现下似已猜到她的筹谋。
只是,这是一招极险的棋。
且不说穆韧古怪的热情是否有诈,他们毫无准备应邀踏入特穆尔王府,敌暗我明,若这一切不过是特穆尔两兄弟做的一场戏,他们无非自投罗网。
而若说惊险,险招往往出奇制胜。
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潜入王府查明真相,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裴炎明白阿芙想要顺水推舟,不变应万变。
电光火石间,裴炎终于松口道:“此事非在我筹谋,还请小王爷宽限几日,容我三思。”
穆韧得了肯定的消息,登时笑意上浮:“小王在府上静听佳音!”
如此心满意足地领了府兵离开大宅。
待他一走,裴炎这才拉住阿芙的胳膊,忧心忡忡道:“你可知这特穆尔门阀是何来历?”
阿芙倔道:“哪怕是龙潭虎穴,闯了便是!五哥,他们害我好苦,难不成到手的好机会还白白浪费?”
裴炎冷声一叹:“特穆尔老王爷是蒙原大汗的亲弟弟,穆韧更是将来袭爵之人。你认为他果真似你方才见到那般心思愚钝?”
阿芙还要驳嘴,不料赵复清却忽然开口道:“公子爷,我倒认为姑娘此计甚妙。”
他先前只作下人在旁静观,将三人间的纠缠看得一清二楚。
“我瞧那小王爷心思澄明,并不似伪装。昨日你在食肆出手相助已露了招子,此刻若能顺水推舟入得王府,坊间的流言自然会少许多。”
赵复清笑了笑,又望着阿芙:“姑娘容色极美,能叫小王爷一见倾心也不奇怪,我见他也识礼数,未凭借王府权势强取豪夺。如今不若先入王府探探虚实,我与那森在外接应,如有不妥也可从长计议。”
裴炎听他劝诫,可心中却无法全然放下。
只不过阿芙眼下已出险棋,就算他要得了几日宽限,最终也仍需给出答复。
如果最开始便开罪了特穆尔王府,日后他们想再接近难上加难。
裴炎思忖良久,长叹道:“容我再想想。”
阿芙见他犹疑不决,还想说些什么,不料裴炎头一次果断地拦下了她。
他只静静望着阿芙,语气里不带任何情绪:“阿芙,容我一人仔细想想。”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进了门廊。
阿芙怏怏地回到房间,心中烦闷不已。
她是不是惹得裴炎生气了?
回想重逢之后,她不论做了多么过分的决定,裴炎从来也没有这样直白地拒绝她的跟随,更没当众拂她面子。
可接近特穆尔王府本就是此行目的,既然机会摆在眼前,阿芙不过因势利导,以绝好的借口混入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