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不敢看裴炎,更不敢看太子妃。
她的脑子里还在搅浆糊,冷不防却闻背后生风。
紧接着,一阵剧烈的闷痛自背脊袭遍全身。
她猛然一惊,双腿竟就这样软了下去,整个人跪瘫在地,身子霎时直不起来。
阿芙咬着牙,万分惊险中仍没失态。那豆大的汗珠涔涔冒起,她喘着粗气,后牙紧紧地咬着。
她轻抬眸,却见裴炎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阴沉,他的手中提着绣春刀,刀背向后。
阿芙霎时便明白了。
裴炎冷着嗓子道:“如此娘娘可满意?”
他手中的长刀未见收势,老姑姑和太子妃的脸色早已煞白。
太子妃瞪着软在地上微微颤抖的阿芙,心中有些后怕。
她缓了一阵子,这才迟疑道:“只是如此?”
裴炎像是有些怒了。
他冷眼看着太子妃,绣春刀又稍稍往上抬了抬,冷声道:“若娘娘觉着轻了,不如让姑姑试微臣一招,她必然不会欺瞒尊驾。”
老姑姑微微一颤,盯着快将昏过去的阿芙,面露惊恐道:“娘娘,我瞧裴大人似已用了全力。”
太子妃反瞪她一眼,埋怨仆人不得力。
但她心底自叹,裴炎这招出其不意着实令人震然。她原本只想刁难一番,逼得裴炎服个软说些场面话,也好了了这桩恩怨,她也可打发了国公府。
她却不料他真下得去狠手……
能在短短几年坐稳锦衣骑头把交椅,这男人果真心狠手辣!
她拂袖坐回长案,清了清嗓子:“事已至此,本宫还能再多计较不成?”
裴炎这才收势,绣春刀落,一室人的心弦也平稳下来。
他低头瞥了阿芙一眼,地上的人一动不动,想必是忍痛昏了过去。他的心底泛起一丝歉疚,不由微微蹙起眉,俯下身仔细查看。
这才发觉阿芙死死咬着牙,仍有一丝薄弱的气息在坚持。
太子妃瞧着奄奄一息的阿芙,心道这小旗本也是她拿来挑事的由头,若在东宫出了事,传出去定对自己不利。
这便对裴炎下了逐客令:“行了,你走吧。”
裴炎并不作声,他默默搀起阿芙,由她靠在自己身前,一言不发地稳步朝外走去。
太子妃见他不作反应,心道古怪,难不成这小旗果真是被冤枉不成?可舅舅白纸黑字说赵诚死于绣春刀下,言语里都将矛头指向裴炎。
他一口一句大逆不道,又说裴炎不将东宫放在眼里,一时激得她怒火中烧,定要给他点厉害瞧瞧。
他如今轻飘飘地离开东宫,到底也没给这条人命一个交代。就算不是他亲手所为,那赵诚之死也是疑点重重。
思及此,太子妃忽而又冷声道:“今日之事本宫暂不追究,待赵诚的命案告破,裴大人自知小旗官是否清白。”
暗青色的飞鱼服明明已跨过门槛,裴炎闻言脚步一滞,在门边静立了许久。
他按着绣春刀,以一种近乎嘲讽的语气缓声道:“微臣忘了提醒娘娘,官家近来因外戚干政一事头疼得紧。”
“三皇子侧妃年初才受了封赏,上月却因失德被废,好好的李家一门如今变作了阶下囚。那日北司旗官前去大宅清抄余孽,门外竟来了不少拍手称快的百姓。”
裴炎轻声笑了笑,他微微侧过头,留给太子妃一个模糊的轮廓。
“徐国公能在麓州过逍遥日子,大概全仰仗有娘娘撑腰。想来麓州百姓也受恩许久,毕竟城里出了这样一门大户人家。”
说罢,他没留给太子妃反驳的机会,快步扶着阿芙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一声脆响随即在身后传来。
太子妃早已被震怒冲昏了头脑,屋外跪满了战战兢兢的仆人,就连老姑姑也不敢再言语。
裴炎这番话被人尽数听了进去。他在告诫太子妃切莫肆意妄为,也就在此刻,他已明确跟东宫划清了界限。
这是太子妃一早未料到的后果。
当初她跟太子吹枕边风喊冤,非说娘家受了委屈想要追究,可她从未跟太子提过要如此刁难裴炎。
太子三番四次告诫与她,须知鲁莽的后果。
东宫纵然不必巴结锦衣骑,但裴炎却是不能得罪的一个人物,日后即算得登天命,也大有须得差遣锦衣骑的地方。
可裴炎临走那番话着实激怒了她,他提到的那位侧妃她是知晓的。
年纪轻轻的小娘子嚣张跋扈,凭着姿色过人被那闲散皇子相中,就此一跃成贵人。
李家更是糊涂,单凭借这层关系竟做起了倒卖官位的勾当,不料事情未成便已暴露。
官家自然震怒,毫不犹豫地下令抄了李家满门。
可怜那侧妃的富贵日子还没过上多久,现今被贬入偏僻的南宫冷苑,就此了结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