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只有士族公卿了。对于这些人而言,揭发连环坞同党的确是一个铲除异己的好机会。
至于真正提议使用铜箧的人么……
他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而后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陈定澜的方向。
陈定澜似乎也是斟酌了片刻,此刻方才开口道:“此法倒是新鲜,不妨一试。但黄沙狱与廷尉寺也需慎之又慎,切不可妄信了宵小之言。”
而卫琰也适时地开口:“此法毕竟只是权宜之计,待连环坞之事了结后,京中铜箧也需一并撤除。”
黄沙典事顺从地叩首道:“是,臣与黄沙狱诸官定当恪守陛下与太后殿下的教诲。”
卫琰见此,便也不再多言,只道:“若无他事,便退朝吧。”
内常侍与通事舍人闻言便正了正神色,又见百官皆无政务上奏,便朗朗道一声“退朝”,百官纷纷躬身执笏,待八公与录尚书事离去后,各自依次序退出了太极殿。
其时又有微风缓缓淌过大殿,陈定澜微微侧目,望见薄薄的暖煦透入殿中,照在宽大御座上的卫琰身上,便也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
早在台城中的朝会将将开始之时,谢迁便已登上了钟山的山道,步入了清溟观中。他借着游赏之名,绕过观中的几处大殿,直向后山春涧而去。彼时已然入春,山林间自是联翩的郁郁青青掩映着画栋飞檐,谢迁依照谢长缨昨日传来的指引尚算顺利地一路行近,不过两刻钟上下便转入了后山的深处。
他无心赏玩仲春时节的丰草长林,只凝神听着四下里细微的响动,不多时,果真在一阵飒飒而来的风声中捕捉到了极细的破风之声。
谢迁蓦地侧身,堪堪避过一支携了暗劲飞刺而来的断竹,旋即扬声试探道:“时道长?”
“谢知玄的人?”翠竹枝叶间的风声沙沙翻涌,竹叶纷落之间,一身紫帔道袍的时月风轻飘飘地自竹间跃下,负手立于谢迁身后,光华流转的分水刺刹那间已抵在了他的后心,“什么事?”
谢迁也曾听谢长缨提及过时月风的身手,此刻自是不敢妄动,在深吸了一口气后,唯有长话短说:“……让江凭舟尽快动身。”
“那些人动手了?”
“时道长想必也已听说了昨日的刺杀,”谢迁思忖片刻,又道,“刺客在招供时特意提及了他,寻常士族公卿何必寻他的不快?”
时月风默然片刻,而后利落地收回分水刺,轻轻颔首:“……知道了,我会设法安排。”
谢迁听得她如此作答,不由得又追问道:“需要多久?时间不多了。”
“此事便不劳公子费心了。”
谢迁抿了抿唇,心下顿觉时月风似有不悦,便补充道:“但竟陵钟氏的大公子会参与此事。”
时月风听得“竟陵钟氏”四字,果真略微变了变面色,颔首道:“明白了,多谢。观公子装束,应是玄朔军中之人,为免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尽快回去吧。”
谢迁略微舒了一口气,侧耳听着松涛连绵,回首向对方长揖道:“我与凭舟也算做过一段时日的同窗,自不会坐视危难……此后若事态紧急,知玄会另派身份隐蔽之人前来协助——告辞。”
时月风不再多言,只是侧身让出了后方的山径,目送着谢迁快步自来路离开春涧。
——
谢迁回到城外军营后,便当先找到了谢长缨,又暂且令一旁的副将代她主持将士们的军阵操练,这才将她拉到一旁,仔细复述了一番清溟观中的见闻。
谢长缨细细听罢,思忖片刻后,低声道:“放心吧,黄沙狱的人不会这么快查到凭舟的下落,而赵雍和李从训……他们若要透露凭舟的行踪,便必定会在明面上暴露自己,这可就是在给竟陵钟氏递刀了。”
“但……”谢迁犹疑着问道,“‘夜霜白’已叛出连环坞数年,如今当真会有这等暗度陈仓的人脉?”
“她的事情有太多都不甚明了,不过若是没有一星半点的能耐,她又凭什么能在清溟观中藏匿至今?”
“……也是。”
二人正在交谈之时,却听得营门处一阵远远的车马喧嚣。谢长缨默契地与谢迁对视一眼,低声道:“荀将军回来了,听听他怎么说吧。”
“好。”
谢迁略一颔首,当先向军营辕门处走去,谢长缨驻足片刻,亦是跟上了他的脚步。二人行至半途,便已见到了趋步向主帐走来的荀峤,于是齐齐向他行了个军礼:“见过荀将军。”
“不必多礼。”荀峤摆了摆手,说道,“正巧,我也打算与二位商量些小事——请吧。”
二人应声随荀峤来到了主帐之中,谢长缨率先开口问道:“荀将军方才行色匆匆,可是太后殿下有了新的懿旨?”
荀峤颔首道:“不错,玄朔军需要就近在京口与广陵一带排查连环坞匪寇的踪迹。以我之意,是由留守京口的谢遥与季沉谙就近排查周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