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坞主有令,务必抓活人!”
……
江怀沙在远处的暗巷之中落了足,回想起方才所听见的人声,不由得轻轻哼了一声:看来那个人并没有被炸死,还真是命大。
他定了定心神,随即回首转身,凭借着对南岸市坊间各处暗巷的了解,驾轻就熟地避开了四处搜寻的数名连环坞杀手,重又在赵氏别院的角门附近蛰伏下来。只是江怀沙刚刚在隐蔽处驻了足,一抬眼时,却正见在数十名赵府亲随各自出门散开追查此刻后,李从训也在三四名亲信的陪同之下走出了角门,仔细听着折返的刺客讲述着情况。
这几人面上皆有不同程度的擦伤烧伤,但毕竟看来并无性命之危。江怀沙摒息凝神,而后抬手向着几人站立之处甩了一支连环坞形制的暗器,旋即回身点足,提气向暗巷深处纵身而去。
那支暗器在一声清脆的声响之中钉在了李从训身前的砖石缝隙之中,李从训在看清这暗器的模样后,面色陡然一变,扬声道:“随我去追!”
周遭的三四人齐齐应声举步:“是!”
——
夜色吞没了天际最后一丝残霞,弦月已从钟山的峰峦之间悠悠升起,远处街市上的灯火次第亮起,流光溢彩之间仿若倾覆而下的星河。
江怀沙略微侧身,避过了后方连环坞刺客甩出的又三支暗器,借力在暗巷的墙壁之上一闪身,便钻入了另一处狭窄黑暗的巷道之中。李从训当先闪身一转,在这窄巷中一路疾步而追,却是不多时便被迫停下了脚步——这是一条死路。
他心下悚然一惊。
此刻随行的几名亲信因脚力不逮尚未转入窄巷之中,而他头顶已是猝然有一道凛冽寒凉的劲风直直劈下,那利刃倒映着不远处隐隐的长街灯火,霎时间如流光掠电,过处似卷起千叠白浪汹涌而来。
李从训侧身扬手,以随身佩戴的长刀锵然截住了对方的攻势,且惊且疑地低声开口,显然已认出了对方的招式:“你究竟是何人?”
江怀沙冷笑一声,轻轻道出了那个几乎已被李从训忘却的代号:“乌夜啼,我代寒江客来了结当年之事。”
“乌夜啼……”李从训轻轻地叹了一声,旋即反手出刀,劲风呼啸间便有如乌云四合,而猛烈的雷霆凌空卷来,锋锐逼人的气势仿佛足以划裂九天。
江怀沙亦是并不多话,只是凝神应对着他的招式。二人在这几乎避无可避的窄巷中毫无退让地交锋,刀刃带起的烈烈劲风也在锋镝相击的飞光火星中呼啸交织,卷得遍地枯叶亦纷纷扬起,凌空飞旋如诡异的残翅蝴蝶。
急急赶来的亲信们虽也对眼前的战局倍感不安,却终究慑于二人飞转如电的刀锋与窄巷不利的地势,只得在窄巷巷口暂且驻了足。然而也不过片刻,其中便有一人沉默而小心地拍了拍周遭的同伴,而后抬手指向了窄巷两侧的高墙。
江怀沙在窄巷中鏖战良久,仍不能压制住已在爆炸中负伤的李从训,反倒是自己一击不成,在长久的交锋之中渐渐地生出了疲累之意。他正在凝神应对之时,却忽觉身后凉风阵阵,不得不一面格开李从训的刀刃直取他的心口,一面侧身躲避偷袭。然而绕行至此的几人已成严密包抄之势,江怀沙虽退避得及时,膝弯处却仍旧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
“唔……”
他一时站立不稳,踉跄之间几乎是迎着李从训的刀尖仆倒下来。
“哧”。
一阵利刃入肉的声响之中,他的右肩已被李从训的长刀洞穿,而他的刀尖却只是浅浅没入李从训的心口。
李从训随即抽出长刀,抬手拔出刺入心口的刀刃略退几步,除却这一刀外,方才在交手时他亦是被江怀沙伤了四五刀,虽不致命,看来却也颇为狼狈。
后方的亲信见李从训负伤不轻,又是飞起一脚狠狠踢在江怀沙的脊背之上,反手便要拔出锋刃刺穿他的心脏。但李从训却是抬了抬手,示意他暂不必动手,于是那人顺从地只将武器停在了江怀沙的颈边,而另一人又愤愤地上前一脚,试图踢开江怀沙手中的长刀。
江怀沙被那亲信踩着脊背趴伏在地,口鼻之间尽是枯叶的腐烂气息与污血的腥甜,颈侧寒凉的锋刃犹如缓缓缠上脖颈的毒蛇,正嘶嘶地吐着信子。他蓦地被人踢了右手,却也只是吃痛地闷哼轻咳数声,五指仍旧死死攥着刀柄,未有一刻放松。
李从训叹了一口气,微微俯身:“你便是江汜的儿子?原来已经这么大了……”
江怀沙淡淡地仰起头来,素来清润含笑的眸子里如今却满是晦暗的恨意:“……假惺惺。”
李从训摇了摇头:“你身手很好,刀法也颇得他的真传,只是到底太年轻了些……再过五年十年,或许你的确杀得了我。”
江怀沙漠然地阖了眼,讥讽道:“……但如今没有‘或许’了。乌夜啼,你何时也这么优柔寡断了?当年追杀我父亲的魄力呢?”
李从训握住长刀的骨节微微泛了白,他蓦地一抬手便轻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