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朱雀街上的雪尘,而谢长缨的嗓音在风中掷地有声:“平北参军谢明微,奉平北将军、并州牧之命奉表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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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郡的寒风比之悬瓠,又是柔和了许多。
荆州军的车马行至江陵城外时,日光正穿透了云翳,洋洋洒洒地落在官道之上。到得此处,辎重兵马自是往远郊的荆州军营折行而去,而方随之则又命车舆继续南行数里,停在了江陵东郊的一处别院前。
在一行车舆停稳后,方随之当先走下车来,趋步行至后方车舆旁,轻轻地敲了敲车厢:“苏公子,到了,请下车吧。”
不多时,车舆的帘幕便被缓缓掀开,苏敬则快步走下了马车,向方随之长揖行礼道:“方参军何必亲自来此?倒是折煞晚辈了。”
“不妨事。”方随之微微颔首,随即侧身指了指眼前的宅院,又微笑道,“荆州军营在江陵城以东,我想将军既有意让苏公子参与北伐筹备之事,若居于城中,一旦夜间有了急事,难免不便出行。将军又需在悬瓠暂驻,等待陛下的诏命。故而这段时日,便要请苏公子暂且屈居于此了。”
苏敬则心知这不过是对“软禁”二字冠冕堂皇的粉饰,只怕要待到哪一日他明言愿为王肃效忠时方能解除。他不动声色地抬眼扫过这座尚算清雅的院落,随即有礼貌地笑着作答:“劳烦方参军费心。”
“荆州一带不比扬州,自东越割据之时起,南蛮之患便颇为严重,昔年震动荆楚的杀手组织‘连环坞’也是发迹于此。为保安全,还请苏公子近日切莫远行,我也会抽调些许人手在此护卫。”方随之笑了笑,见苏敬则了无异色,便又补充道,“当然,如入城拜会名士之类的小事,自然是随苏公子高兴。若平日里有何需求,也可差遣他们行事。”
“好,晚辈记下了。”苏敬则暗自留意到了“连环坞”三字,待他说罢,方才再次拱手长揖,言语之间的恭谨与礼貌了无破绽,“方参军对此事如此费心,晚辈感激不尽。”
“好了好了,不必再说这些套话。军中尚有冗事须得我去处理,苏公子只管去安顿行李便是。”
“是,方参军慢走。”
二人又简短地寒暄过一番,苏敬则便拱手目送方随之乘车远去。而后,他眸光淡淡地扫过四下里数十名受命“护卫”在此的士兵,转而唤出了后方车驾中与行李歇在一处的流徽,而后以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从容神态,请那些士兵一同前来搬运行李、购置食蔬。
有了方随之调来的这些士兵帮忙,宅院之中的一应事务在午时前后便已安顿完毕。此后士兵们退出宅院外守卫,而苏敬则自是神态从容地取了些他们送来的食蔬,往后厨踱步而去。
反倒是流徽心下对王肃等人的态度颇有些疑虑,在院中无所适从地立了半晌。他正欲举步追上苏敬则问个究竟时,便已听得门外一阵嘈杂,似是那守卫的士兵正与什么人起了口角。
他叹了一口气,索性循声前去一探究竟。
“……我不过一介白衣,来此也只是寻访旧日同窗而已,究竟有何不妥?”
“……近来四方不定,还请阁下出示鱼符与过所,待我等核验无误后报与方参军决断。”
“……那好,这是我的鱼符。”
“……原来是江夏郡守的人,事涉两郡长官,更需禀报方参军定夺了。”
流徽一路将行来,也将正门外的争执听明白了十之七八。他此刻来到正门前,心念一转,便作势问道:“公子遣我来问,此处为何喧哗?”
正门外原本与来客争执的士兵立时回过神来,草草一礼,道:“请告知苏公子,此人来路不明,我等今日刚刚落脚便上门拜会,恐其中有异。”
“这样啊……”流徽不置可否地偏了偏头,大约是碍于外人在侧,言行举止也规整了许多,他旋即又抬眼看向阶下的来客,正色问道,“那么,阁下究竟是何人?又为何今日便赶来了此处?”
年轻的来客披着一袭绯色外袍正立于阶下,他腰细臂长,仪容修洁,微微松散的长发被随意束起,颇有几分洒脱写意的气韵。此刻,云间隐隐流金的日光勾勒着他光艳灵动的面容,正可见睫如覆羽、鼻如玉雕,眉目间自含山云烟雨,顾盼间便揽尽春风与明月。
“哎呀,以往在南泠书院时,似乎不曾在崇之身边见过你呢——难怪。”来客含笑打量了一番流徽,活泼的语调中有着稍显浓重的江南口音,“在下江怀沙,是你家公子在南泠书院时的旧日同窗,今年年初自书院结业后便暂且居于江夏郡的舅父家中。以你们这一行人的阵仗,昨日在江夏郡投宿时自然惹人注目。我不过一时兴起想与故人叙叙旧情,便一路追来了南郡,谁知这几位大哥委实很会扫人兴致。”
江夏郡的舅父?流徽暗自留了心,思及方才他与守卫士兵争论的话语,心中便明白过来——他所谓的舅父,想来便是江夏郡守白懿行。襄阳白氏数代皆以军功立于荆襄,白懿行的一位幼妹又嫁与了如今执掌慕容氏与南泠书院的慕容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