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安珞阳将那一壶清茶全灌进肚子里,曹雪才和沈如夔道别,从里面出来,但她此时神情恹恹,似是经受了什么打击。
“你怎么了?”安珞阳问,“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曹雪望着沈如夔竹帷后的背影,黯然道:“他说他不日就要上京,应试明年的春闱,这次是向我来告别的。”
安珞阳不解,“去京城参加春闱而已,你怎么了?”
“他父亲年后将调任陕西总兵,他这次会一直留在京城,不再回来。算了,珞阳,我们走吧。”曹雪收回目光,转身快步离开。
安珞阳赶紧追上她,问:“那你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曹雪摇头,“我不知道。”
“可你分明不舍得他离开,如果你喜欢他,那就回去跟他说清楚。”
曹雪停住了脚步,却又摇了摇头,走得更快了,“这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曹雪,你往日那般果断,怎么今天突然扭扭捏捏。”安珞阳拉住她的手,继续追问,“你是喜欢他的,对吗?”
她看出这两人明明都对对方有情,一个捂着不说,一个又要离开,看得她都急了。
曹雪神情更为黯然了,低垂着眉眼,恹恹地道:“我是有些喜欢他,可这并不代表什么,我不喜欢他母亲,不喜欢他家,一想到要嫁到他家里,陷入无休止的内宅纠纷中,我就觉得可怕。我做不到为了这一点喜欢,让自己不愉快。”
“你要是不喜欢他家,可以出府自立门户啊。”
“沈如夔是沈家长子,他父亲是不会同意的。我也不想让他做那个不孝子,说不定以后,情感消磨了,他还会怨怼我。梁姐姐的未婚夫婿不也说如何爱她吗?可是出事后,跑得比谁都快。”
提到梁慧茹,安珞阳不作声了,也是,她自己都不相信这玩意,有李婉前车之覆,湘君娘子后车之鉴,世间欢爱多悲剧,谈何劝人呢!
少年情意,从来不是可以靠得住的。
两人心中各有所思,闷闷地出了长街。
送别了曹雪,安珞阳回去的路上想起,现在离会试只剩下不到四个月,珞瑜也该准备上京赶考之事了。
会试从二月初九开始,十五结束,应试的举子一般都会提前一个多月去找好住处,免得路上奔波耽误,也好在考试前,静下心来温习功课。
再加上路上赶路,怎么也得提前一个半月去。在京中有旧识的人家,多会趁这个机会上门拜访,运作关系,增加自己上榜的机会,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帮忙操办。
一想起此事,安珞阳就等不及了,等到下次休沐,便奔向道南书院。
去的当天早上天气还算晴朗,安珞阳到道南山的时候,突然就天色大变,下起了大雨。
安珞阳将马车停在山下,撑着油纸伞沿石板路上山,路过一处草亭时,见到一位女子在里面避雨。
安珞阳见那女子背影有些眼熟,便多瞧了几眼,待女子转过身来,安珞阳这才发现,这人竟然是府上的张姨娘。
张姨娘很少从院子里出来,安珞阳也不怎么待在家,只见过她两面,一是在中秋,二是在重阳。安珞阳对她没什么印象,一时都没有认出来。
“张姨娘,您怎么在这?”
张素梅不自然地咳了咳,捂着帕子低声道:“原来是大姑娘,我来这给我父亲送冬衣。”说着转过身来给她看身后的行囊。
“我看这雨一时不会停,姨娘不如借我的伞一起上去。”
张素梅看亭外雨下得越来越大,不知要等到何时才停,只好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大姑娘了。”
安珞阳走近将雨伞靠过去,接张姨娘出来,两人靠得近,安珞阳能闻到她身上若隐若现的墨香。
张姨娘穿得清雅,上身着暗青色绣梅花狭领短袄,下身同色插绣裙,发髻简单挽起,只插着一支素净银簪子。
她行步之间身段窈窕,面色因病而苍白,眉目半阖时,睫毛微抖,柔美而不失风姿,站在山林烟雨中,俨然是文人画下的江南美人。
张姨娘走得慢,安珞阳就跟着放缓了脚步,一边问:“张姨娘,我听说伯父是衙门的书吏,怎么会住在山上?”
张素梅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我父亲脾气拗,在衙门跟上峰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就被遣回家了。后来还多亏了二少爷,给他在书院谋了份教书先生的事做。”
“原来如此。”
到了书院门口,安珞阳在门前抖落伞上的雨水,院门窄小,安珞阳怕溅到张姨娘一身雨水,就让她先进了前院的竹廊。
竹廊靠在院墙一边,向西通往授课堂的侧门,安珞阳才走进去,就听见安珞瑜一声欣喜的喊叫,“姨娘,你来了。”
等跑到张姨娘面前,他才发现身后不远处的安珞阳,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神清,“长姐,你怎么也来了?”
安珞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