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他这是关心朕,朕也没有怀疑他的用心。”宁帝叹息,“只不过,太子有时候行事太过优柔寡断、瞻前顾后。许多时候谨慎些是好,可若是谨慎过了头就容易畏手畏脚,错过良机,一旦错过了是再也回不来了。作为一国的储君,朕的接班人,必须要当机立断,无论面临何种难题,都要在最快的时间内作出当下最准确的判断。”
段秉文道:“太子殿下还年轻,历练历练就好了。”
宁帝摇摇头,“许多明君在很小的时候便初露头角,绍王在他这个年纪已战功赫赫,能独当一面了。”说到这里,不免叹息,“想起来咱们这些兄弟姊妹都是上过战场的,朕的孩儿们竟无一个有战功,无怪北焉讽我大宁不通武艺。”
先帝器重绍王,意欲立绍王为太子,绍王、安成长公主、霍隽曾在西境立下赫赫战功,震慑西蓟,夺回界州在望,就在此时绍王因急病去世,先帝悲痛不已,追封其为太子,丧礼上哀嚎不已,直言:“朕失储君耶”,闻者无不落泪,此后先帝元气大伤,郁郁寡欢。一年后,先帝因病驾崩,留下遗嘱,传位于君隶。
段秉文与宁帝自幼一起长大,他知道这是宁帝心中的一根刺,宁帝一直希望能够超越君临,能够做到他无法做到的事情,如果他做不到,那便让他的皇子们来。所以他极其注重皇子的教学,认为皇子必须文武双全,特意派了霍隽,效果却微乎其微,甚至适得其反,皇子们并没有练就武艺,反而产生畏难情绪,皇子们竟没有一个擅长武功,宁帝难免心生失落。
段秉文道:“有陛下在一旁,假以时日,太子殿下定不负陛下所望。”
宁帝苦笑道:“朕也不是永远都陪着他。”
段秉文微怔,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听宁帝说这样气馁的话,他婉言道:“陛下正值盛年,春秋万代,如何不能陪伴太子殿下?”
“行了。这儿又没有旁人,你不需要说这些好听的话来哄朕,朕的身子再好也不可能千秋万代,不可能永远能陪着他,就算为他准备好了刀,也得他会用才是。”宁帝若有所思,“也是时候该准备几把刀了,昭儿也该学学如何执刀用刀了,别老是躲在朕的身后,是时候该独当一面、大放异彩了。”
段秉文即刻回道:“太子殿下定不会令陛下失望。”
“希望如此吧。虽然不想承认,确实是岁月不饶人,如今朕的身子大不如前,朕还有许多事情想要做,还有许多目标未达成。”宁帝目光转向窗外,看着蔟蔟而落的叶片,目睹这萧飒凋零的场景,心下亦是一片惘然,“也不知道定州什么时候才能归来。”
宁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到几不可闻,他也知道这是奢望,如今的局势于大宁而言虽有利,却还不是与西蓟正面冲突的时候。
段秉文坚信:“定州一定会回来的,总有一日会回来的。”
宁帝长叹道:“曾经有一次,几乎就要拿下定州,但最后也是不了了之。那是最好的机会,可惜没把握住,下一次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了。”
“机会很快就来。”段秉文倒是很有信心,“臣相信陛下定然不会错过,定能趁势夺回定州。”
宁帝却没有这么乐观,想着之前这么多任宁国国君都等不到,即便定州回归,也不是自己在位期间。
他道:“即便朕看不到,不是还有昭儿吗?他是朕亲手培养的皇子,朕相信他定能见到这一日。”
“说不定不需要这么久,定州很快就会回来,三五年是不可能了,十年以后,说不定就回来了。”段秉文容光焕发,神采焕发“到时候,只怕陛下还没有做好准备”
宁帝不禁莞尔,“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惯爱开玩笑。”
段秉文也在笑。
宁帝盯着他,“有话不妨直说。”
段秉文微微一怔,心说自己已不动声色,不想还是被宁帝察觉,他正纳闷着不知道怎么开口,眼见宁帝主动提起,遂也不再推辞,直接道:“陵王殿下......现如今还在天牢关着?”
宁帝也不动声色,面上丝毫不显,“他不在天牢还能在哪儿?”
便是这样一句不声不响的话语,段秉文不由打了个冷颤,揣摩着宁帝的语气,也不像是动怒的模样,于是继续问道:“陛下可查到了些什么?”
“没有。”宁帝答。
“那......”段秉文眼神躲闪,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打算何时处置陵王?”
宁帝轻笑了声:“朕何时说过要处置他?”
段秉文“啊”了一声,宁帝的反应着实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宁帝会发怒,宁帝反应却出奇的平静,丝毫不像生气的模样,与寿宴所见大相径庭。
“如今是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际,朕一时半会儿忘了这件事,过阵子再说吧。”宁帝这样回答。
段秉文欲言又止,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宁帝瞅了瞅段秉文,目光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