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酒一壶,小菜两碟,陵游有眼色,抱着糖果儿出门逛街,小宅院里只余林禾景同周棠错在。
周棠错在屋里翻了一阵,握着林禾景的团扇出来:“禾禾,我这回出来得急,身上只带了一把扇子,方才那把坏了,我用你这把可以吗?”
林禾景端着酒杯从厨房出来,将团扇夺了丢到一边:“不必遮面了。”
周棠错回望被丢在桌上的扇子,犹豫:“当真不用吗,那个测字先生的话,我觉得还是须得听一听的。”
林禾景顿了顿:“这一路都见了,也不差这一会……”
“这倒也是……”
周棠错转身接了酒杯先一步走到小桌边,拿起酒壶替林禾景倒了一杯,林禾景弯了眼睛,在周棠错拿起自己酒杯时将酒壶接过:“我与夫君好似从未对饮过。”
她喝醉的模样不太好看,师父同衙门里的好友都管着不让她碰,上一回饮酒还是在周家时秦娴教她酿酒尝过一点,亦是酒后胡乱。
林禾景又从周棠错手中拿过酒杯,不知有意或是无意,手指触碰到周棠错的掌心,这突然的触碰叫周棠错心神错乱,忙移了目光佯装无辜。
林禾景倒完酒将杯子放到他面前,端起自己那杯,温声道:“夫君来京都后,我都不曾摆宴席,这一杯酒,便算是替夫君接风了。”
周棠错一饮而尽,却在林禾景端杯饮酒时拦了她一把:“喝一口就行了——”
林禾景一仰头,杯空。
再倒酒。
周棠错喝了,林禾景替他倒了两回,才放下酒壶问道:“夫君说上一回我离家时只留一封信,所以你生气了,可你怎么到京都后,一直未问过我到底是因何事?”
周棠错歪头想了一会儿:“刚开始,气你离家、也气不愿与我明言,当然最气的,还是你要与我和离,可后来想想,你做出这般决定,也必是极不容易,而若是能明言的事,定会与我道,你不愿说,必然是有自己的理由,便只气你要同我和离了。”
回忆起过去两年,周棠错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饮尽:“我想找你,但我爹一句话就问住我了,他说,我找到你后,能帮到你什么。我想了两天,没想出答案,所以我埋头学了两年的医,可两年过去、甚至站到你面前了,我也没想出来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答案,也就不敢问你。”
林禾景怔怔看着他,良久才垂下眼:“我要做的事,是替一个人昭雪,这天底下,唯有我一人必须做此事,因为不知成败,便不敢牵连夫君,与夫君和离,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所以你送了旁人的物事,送我的,是不牵连?”
林禾景纠正:“是平安。”
周棠错想了想,笑起来,以林禾景的性子,做出这种事,实在是太正常了:“既然先前不说,为什么今日会说?”
“因为至此别离,或真是永别了。”
“什、什么?”周棠错没反应过来,却觉得头越来越晕,他下意识看向酒杯。
林禾景拿过酒壶,往杯中倒了一杯,慢慢解释:“大理寺的蒙汗药,无色无味,即便夫君学医,也应该察觉不出来。”
周棠错眼前已有些朦胧,只是依旧不敢相信,他急道:“为什么给我下药?”
“因为我想夫君平安。”林禾景眼眶带泪,但她仍是笑着,举杯朝周棠错道:“这一杯酒,为夫君饯行,回江州后,和离书便签了吧。”
“林禾景、你、你这般、我可真生气了!”周棠错急得眼睛泛红,却抵挡不住药效渐重,他撑着站起,又失力坐下:“林禾景、你若敢送我走,我以后,便不理你了!”
林禾景仰头将杯中酒水喝尽,泪水随之滚落下来,再听周棠错此言,她似是自言自语:“不理我、便不理我吧。”
左右日后,也再难再见了。
周棠错再撑不住,他重重倒在桌上,杯盏滚落,酒水洒了衣裳,酒香四散,林禾景挥手丢了杯盏,亦是无力后倒在椅背后,盯着院里一株花意阑珊的杏花树,喃喃道:“你来京都,我好高兴。”
真的好高兴。
所以你得活着。
等陵游回来,林禾景已经将一切准备妥当,回江州的马车、吃食、过所、甚至还备了些零食:“蒙汗药的药效有一整日,明日一早我送你们出城。”
陵游整个人都傻了:“回、回江州?”他看着已不省人事的周棠错,双腿一软,便向林禾景哭道:“少夫人呐,你这是把奴往火里推啊,你不知道,两年前你不辞而别,爷在府里闹了七八日,后来又锁了自己半个月,这两年来,他得了什么都记挂着您,亦从不曾放弃让人寻你,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了你,他虽不说,奴也知晓这几日他是高兴的,您这怎么就又让他走。”
“因为我要死了。”
陵游愣住,满肚子的话就被掐断在嗓间。
要、要死了是什么意思?
这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