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是她六百多个日日夜夜所期盼的开始。
若是顺利,最迟明年夏日,她便能脱下大理寺录事的官服,重回江州做个小捕快,光明正大、一生一城。
故而次日起,林禾景便开日终日查阅案卷的活计,范学铭另着了案卷楼中的两名书吏同她一处,三人配合,自寒冬至初春,终于在绿柳初生那日,上呈十封旧案。
范学铭一一看过,点了头:“这些,我会在明日上朝之时交于陛下,明日起,你便继续回录事堂做事。”
“下官记下了。”
林禾景一夜无眠,一直到天际将白,坊鼓敲响,她匆匆套了官衣出坊,行至宫门处,见那威严宫门才惊觉身至何处,瞧着宫门前手执利器的扩卫,忙退开几步,改道大理寺。
经宫门前的一打岔,纵急赶慢赶,至录事堂前依旧是迟了,她正要告罪,王主薄却有体谅:“林录事这数月里都在整理旧案,今儿是走错地方,又到案卷楼去了?”
林禾景啊了一声,王主薄便侧了身容她过去:“走错了不碍事,只是这仪容须得整齐。”他展袖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要如我一般,咱们一言一行可都代表着大理寺,切不能叫人觉得咱们录事仪表不整,纪律散漫。”
林禾景扶正了官帽,整理一下衣裳,见着王主薄满意神色,她才小心坐下,将案上堆积案卷拿起,又执笔舔墨,一如先前安份做事,只是心中仍是难安,唯恐生出意外。
日高升,林禾景第三次看向屋外。
今日是个好天气,初春的风吹进大理寺,屋外的杏花树已经结了粉白的花骨,再来几阵风,约摸就要开了。
孔子明忽然出现在录事堂,他小心翼翼探了脑袋进来,正与林禾景朝外的目光撞到一处,他脸上带起笑容,朝她招了招手。
林禾景心中一跳。
莫名认定,是结果来了。
她手颤抖起来,笔下收案条上便污了一枚墨点,忙搁了笔,将这一条摘出,揉成团,替换了新纸在案,才起身向外。
“林录事,席少卿说有事寻你。”
林禾景压着乱跳的心口,轻轻应了一声:“烦孔司直引路。”
从录事堂向东北角去,便是席阳伯的办公处,不过比起这处,这位席少卿更喜欢待在大牢之中,又因他常往大黎各处查案,这间屋子一年半数时候是空着的。
很是难得,今日他竟来了。
林禾景踏进屋,正见席阳伯痛苦得看着眼前碟中的包子,不必多说,必然是他夫人包的。
席阳伯的夫人沉迷厨艺,可……实在没什么天份。
这是林禾景在吃过一回鱼头小葱烤饼后的结论。
“下官见过少卿。”
席阳伯犹豫了一回,求助目光看向孔子明,后者忙行礼:“少卿与林录事必有要事,下官就还有两桩案子要断,就先下去了。”
席阳伯抿了下唇,食指点着碟子,将包子推远了些,神色依旧痛苦。
等包子不在眼前后,他才向林禾景轻颌首,道:“范公下朝后还有事要与陛下、其他大人相商,他使我传话,案子已呈,待陛下阅后便能开始了。”
“今日范公呈案时,朝堂之上并无人反对,我猜着此事应无变故了。”席阳伯说完便期待看向林禾景:“林录事,你早上没吃吧。”
林禾景正欢欣“待陛下阅后便能开始”这一句,也是未曾防备:“是不曾吃。”
“那便正好,我夫人新制了一种口味的包子,你多拿……哦不,全拿去吧。”
林禾景正欲退出去,席阳伯已经是要连盘子都最送到她面前了,推迟再三,林禾景一手拿了一只包子回了录事堂。
王主薄正徘徊在杏花树下,在林禾景出现之时,他立即凑上前来:“少卿唤你了?”
林禾景点头:“是。”
“是有何事吩咐吗?”
案子将定,林禾景心中轻松,连带着眉眼都开朗起来,她温笑着举了两个包子:“哦,我早上买包子遇到少卿大人,他见我没买到包子,就送了我两个。”
“少卿大人给的?”
林禾景察言观色,试探问道:“主薄大人饿了吗?”
王主薄昂着下巴沉呤一会:“虽然本官不曾用早点,但这是少卿大人给你的……”
林禾景堆着笑将包子送到他手上:“主薄大人辛劳,下官无妨的。”
这一堂的录事,哪个能有林禾景懂事!
王主薄心中感动,随手将包子塞到了口中,神情由浅笑转为震惊,他艰难咽下,不敢置信看着她:“你去见的是哪位少卿?”
“是席少……唉,主薄大人您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