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脸色微微发白,嘴比心硬,“你……你管得着吗……”
郑子潇本就不是爱口舌之争的人,那折扇若刀抵过的去,只把士人吓得后退。
姚仇道:“这是本将军钦点的校尉,在战场上立过战功的,你是哪个儒生,敢在此无礼。”
国难当头,战功比什么都大,那人只能抿起嘴。
姚仇继续道:“女子的清誉比天大,人家孟长小姐在延北兴学,造福的也是你们这些读书人,一个个酸诗背得好,心里都忒脏。那兰台当年在本将军兄长手下,案子也是兄长亲审,可能辱了她吗?你莫不是揣测本将军的兄长品格低劣?”
“不敢不敢。”
话题算是在威逼下彻底被斩断,郑子潇却仍紧闭双唇,立在那人面前。
姚仇只好将他按回去,“郑校尉也别发火,说人家长小姐,与你什么关系。”
郑子潇也知自己无权问罪,怕污了女子清名,只好收扇坐回去。算是个小插曲,并没损毁宴席总体的热闹氛围。
半晌,丝竹声停,孟小侯爷举杯敬宾客。
孟渝对宾客道:“今日诸君赏光,令我府蓬荜生辉,孟渝招待不周,还请诸君担待。”
早有安排好的人,在席中接道:“怎会,今日一见侯府,才知忠烈门第何等气派。”
“孟渝有一姐姐,今年十八,擅舞,也想在此良辰好景为诸君助兴,还请诸君莫要嫌弃。”
箜篌音一转,在清脆婉转的乐调之中,孟湘湘一身绯红,小衣长裙,碎步入席。
这是第一次献舞,她心里全当夫人给她设下的第一场考试,考她三年累积的好名声,以及日夜勤勉练的舞蹈功底,能不能为自己搏一个美名。
因为是考试,心里自然也紧张。
孟湘湘数着乐音,紧张之余,又觉得脸上像粘了块泥,分外耻辱。
耻辱便耻辱吧,她既然扛了侯府三年,再为侯府丢下脸皮,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如今时局纷乱,估摸着也没人真有心思赏舞,当下酒菜就着吃了。
人有一种古怪的心理叫做聚光灯效应,当自己出糗时,会下意识觉得全世界都在注视自己,嘲讽自己,实则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并无心思反复嘲弄他人。
想至此,孟湘湘心里也安稳一些,按照每日练习的舞着,每一步都踏在心中的谋划里。她这三年的功夫不是白下,举手投足都是女子娇美的极致展现,加上孟湘湘本身样貌清丽,令宾客纷纷眼前一亮。
偏偏她甩袖时,看到席间的郑子潇。
不知为何,对方垂下眼,并不看她,只是盯着桌案出神。
那一刻孟湘湘心里好似被解放,幸而对方没有仔细观赏她献舞,给她留了尊严。可她又觉得有些遗憾,她不在意其余人眼中的惊艳,只想从他眼里看到。
他说过,自己甩甩袖子都好看,如今自己真的可以踏歌起舞,他却视而不见。
孟湘湘眼睛有些涩,强忍下去舞完,对宾客行了个规矩的女礼,退坐在孟渝身旁。
宾客还沉浸在放在的舞乐中,有点食不知味。
孟湘湘只敢用余光悄悄打量郑子潇的神色,发觉他面色并不好看,精致的眼尾流露出若有若无的戾气,恨不得拒人千里之外。
溢美之词也算是对孟湘湘的一种新型羞辱,献舞之后,她才觉自己当真失了尊严,再站在这些男子跟前,即便是姚仇,她也觉得自己好像低人一等。
宾主皆欢,唯独她强颜欢笑。
怡王一直静坐在席上,突然开口道:“如此佳人作物,让本王想起一句‘静水流深,沧笙踏歌’。”
孟渝举杯敬道:“二王爷看得欢喜,本侯便安心了。”
“本王最好舞乐,如此佳人,自然欢喜,不过听闻长小姐曾随父前往花浊,是暂居世子住处,想必与世子、郑校尉也是旧相识吧。”
世子浅笑着说:“光霖与阿姐是熟识,一起玩闹过。”
“小殿下年纪小,或许未能识得舞乐之乐,不知郑校尉怎么看?”
孟湘湘在心里偷偷骂娘。
这怡王也忒嘴碎,以前相识,难道就要拉出来对自己点评一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