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八走过去,脱下外衫铺在青石上:“姑娘休息一下吧。”
卫姜平时不是骑驴就是骑马,真正自己行走的时间很少,这时她不禁后悔把兽场的那匹马儿卖了,尽管当初就是因为它扎眼才卖的。
她坐在石头上,双手撑膝,脸颊从苍白慢慢变红。
“有点热。”卫姜用幕篱扇风。
陈十八轻轻按住幕篱:“缓一缓就好了,这个时候吹风会生病的。”
他脸不红气不喘,神色如常,好像就没有走那么远的路,
卫姜仰头看着他:“小苦瓜,你真厉害了,走了一个时辰了,气都不喘。”
陈十八递给她水囊:“习惯了。”
卫姜抿一口水,陈十八在周围走来走去的,也不知在寻什么。
“你不休息吗?”她问。
陈十八从遍地的枯草断茎中扒拉出一根树枝,拿在手中随意挥舞几下。
只是随便挥出的木棍,却发出破空的呼啸。
卫姜狐疑地看向他:“小苦瓜,你不会是为了捡这根棍子才停下来休息的吧?”
在山上的时候,宗门的师兄弟似乎也喜欢捡木棍,喜欢程度甚至与自己的佩剑相提并论。
闻言,陈十八将棍子递给卫姜:“不是,给你当手杖。”
卫姜刚准备接过木棍,心念倏尔一动:“你会陈家的金光剑法吗?我只听说过,都没看过。”
陈十八愣了愣,攥着木棍的手指微微颤抖。
见他神情不对,卫姜急忙站起来:“我就随便问问,你是不是伤心了?”
陈十八摇头:“不是……”
他看向翻涌的云海,眼前又出现那道飘逸颀长的身影:“金光剑法,我师父只教过我一次,他说他也没有学全。”
戳人伤口真该死啊,卫姜半夜醒来都要扇自己一个嘴巴子。
她不知如何安慰陈十八,耳边突然掠过一道劲风,木棍竟然也能打出凛冽的剑意。
一声厉响,宛如神兵出鞘。
青色的身影随之腾起,在半空中接住木棍。
就在此时,山风骤起,霍然席卷而上,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如同一条青龙,在方寸之地辗转腾挪。
时而冲天,时而落地,真如金光一般,令人目不暇接。
杀意越来越强,仿佛下一刻就要直取敌首,然而木棍却戛然而止,以一个扭曲的姿态定在原地。
走了那么远的山路,陈十八始终呼吸平缓,然而就这片刻间的动作,他的呼吸已经乱了。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棍子末端,杀气腾腾,就像公孙浮图站在那里,只需一刺,就能取公孙老贼的性命。
虚阳门,公孙浮图,此仇不报,枉为弟子!
卫姜立在石头旁,压根不敢动。
他仍旧保持着刺剑的姿势不动,脊背紧绷,连卫姜都感受他身上一触即发的杀意。
她先前只觉得陈十八武功不错,如今看了他的剑法,对他的外功有了更清晰的了解——至少在南华宗内,无人能出其右。
若长久地练下去,江湖之上,必然有他的一席之地。
这家伙要是想取她的狗头,也不过须臾之间罢了!
这样想着,卫姜很没有骨气地悄悄往后挪,挪一步带出一点窸窣声,像一条潜逃的小蛇。
等了一会儿,看陈十八的身影略有松快,卫姜战战兢兢地夸赞:“大哥……金光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她对他的称呼变了。
陈十八深吸一口气,收回木棍,转身看向卫姜:“姑娘见笑,若无姑娘相护,这点剑法残篇也要失传了。”
卫姜立刻道:“大哥此言差矣,你是陈家的人,有朝一日,江湖会再次记起陈家的传说。”
她的表情很真诚,但眼里有些惧怕。
陈十八有点懊恼,他压抑了这么长的时间,偏偏今天压不住了。
随着那熟悉的一招一式,刻骨铭心的仇恨怎么也按不住,恨不能一剑挑了公孙老贼。
他调整呼吸,看向卫姜,脸上罕见地带了点笑意:“借姑娘吉言。”
卫姜殷勤地收拾起铺在青石上的衣衫:“快穿上吧,这里风大,别着凉。”
陈十八接过外衫,低声道:“你不必害怕我……师父教我大义,我绝不会伤你。”
他心思细腻,一眼就看出卫姜心底的害怕,她挤出笑容:“我知道,哈哈。”
两人继续赶路,一开始卫姜自个儿还能走,走到最后,几乎是陈十八拖着她走。
一个人可以走得很快,两个人可以走得很远。
直到傍晚,终于在沉沉的暮色下看到一座古朴的道观。
他们以兄妹相称,道观的人安排他们住到客房里。两人的房间挨在一起,也方便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