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咽下去,只是没来得及,便失去了意识。但正是得益于此,赤珠藏玉在齐蔚口中,保住了她一口气。
赤珠藏玉价值连城,不只是因罕见的成色,更是因它的效用。追随明徽皇帝云宸决,击退外敌,重振朝纲的皇后和镇国上将历经战乱,皆在中年时便出现衰竭之相。雕琢赤珠藏玉的工匠为讨皇帝欢心,找到世上最好的医师,用尽奇术,将滋补之药浸入了玉中赤珠里,从而温养佩玉之人。
因玉石的奇特,药力经百年却越发淳郁。父亲张承原是将赤珠藏玉从祠堂中请出,要张以舟随身携带,调理身体。张以舟怕齐蔚知道后,不肯收下,便未将这效用告诉齐蔚。谁知阴差阳错,赤珠藏玉救了齐蔚一命。
齐蔚安安静静地睡下了,张以舟希望她满身的伤口也能安静下去,希望过去与将来的重重磨难都能像此刻一样,让人相信,天命存仁,峰回路转之后,终留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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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帐里,围桌坐了数位将领。
贺知漾与将领们不同,她一屁股坐在桌上,抱臂道:“再不打,谢卿都要跑回珞河去了!就这一战!不抓住那老头,我不姓贺!”
贺知漾某个亲信,嘀咕道:“将军,您早就不想姓‘贺’了。”
“你说什么?”贺知漾横眉看他。
那人立即双手搁在两膝上,端直了身子,“末将听凭将军调遣!将军说打,自然是要打!”
“哼。”
骆羌敲了敲桌面,道:“是支持贺将军决一死战,还是如晁将军所言,待上北与我们汇合,再行商议。大家心中可有了决定?”
龙霆虎兵生平从未被人挡住过铁蹄,乃至于要他人掩护撤退。贺知漾心中有口恶气,她想泄这口气很久了。这几日与谢卿的相互试探已经难平贺知漾的怒火,她急于开战,踏平敌方。
而晁殊等人以为,虽然张丞相的炸山之举令谢卿损兵折将,但他们制约龙霆虎兵的铁盾还在,兵力也不可小觑。草率开战,恐怕牺牲太大。
两方人互相看来看去,都觉得说服不了对方。
近来总是沉默寡言的方渝斯突然开口,“不若问问丞相大人?”
贺知漾朝他翻个白眼,道:“怪不得张以舟累得要死要活,他都做到这份上了,怎么打,你们心里还没数吗?”
方渝斯闭上嘴,默默看了一眼骆羌。而骆羌点了头。
没一会,方渝斯带着丞相大人的话回来了:战场之事,听凭将军们裁夺。
之前可不是这样……众人一时面面相觑。
骆羌清了清嗓子,道:“那么诸位表态吧。”他看着众人,而众人又看向他。骆羌却不动如山,一副听你们的样子。
寂静中,方渝斯站起身,一步跨到了贺知漾身后。众人纷纷动了起来,半盏茶功夫,两方几乎势均力敌。
最后,骆羌起身,笑眯眯地站在了贺知漾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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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们表决之时,张以舟正忙着给齐蔚换药。
齐蔚身前身后布满伤口,每日光是敷药、包扎都得几个时辰。她身上的骨头断了好几根,动不了身,自然就是张以舟代劳。
齐蔚原本很不想被张以舟看见这幅血淋淋的身体,但张以舟说她的骨头是他接的、伤口是他缝合的、甚至昏迷时失禁也是他……
齐蔚听不下去了,啊啊两声,表示换吧换吧,随便你。
张以舟弯腰亲了亲她的额头,起身去取药和纱布。
“你的、你的腿……”齐蔚欣喜若狂地看见张以舟能站起来了。
张以舟拎着药回到床边,道:“其实在平州时便能动了。”他说着,托起齐蔚的后背和膝弯,帮她翻身,先拆后脑勺的纱布。
“那……那……舟、以……”齐蔚慢慢能说话,但是不利索,语序也颠三倒四。她糊涂的脑子跟着艰难转动,忽然意识到,张以舟一直坐在轮椅上,是为了什么。
张以舟手上抹了药,蜻蜓点水般拨开齐蔚的乌发,敷住她那碗大的创口。他听齐蔚话说一半,便知她明白了。他道:“确实是为了迷惑昭郢的朝臣。毕竟,一个羸弱的残废,能把控朝局多久呢?”
“可、可……”可是张以舟如今又站起来了。“是为了、为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