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舟在见着她时,目光瞬间的变化——他有些生气。
齐蔚垂下目光,看见手腕被高怀熹握出了一圈的红痕。她心里一咯噔,心想,张以舟定然是误会了。
军营前头,方渝斯正在指挥全营出军。沉鹄关内的水土种不出粮食,养不了民。他们在走之前,要将最近的汾谷打下来,否则沉鹄关夺了也守不住。
齐蔚记得张以舟有一晚在看汾谷的地理志,她跟着读了些。那时张以舟同她分析,汾谷历来被视作沉鹄关的粮仓,如今丢了关口,燕山很可能一不做二不休放弃汾谷。那对雍梁而言,再好不过了。
但他们也可能,在汾谷设下陷阱,哪怕伤不了雍梁的筋骨,也要给雍梁放点血。
齐蔚见这会出兵的不止他们,还有上北与龙霆虎兵。雍梁只遣方渝斯率军,上北看起来出的是个副将,而龙霆虎兵则是贺知漾亲自上阵。那么本次出兵,以谁为首,显而易见了。
他们本次派出的大约只有七千骑兵,作战方案是速战速决。贺知漾一马当先,出了城门。三军骑兵跟在她后头,踏出震天的响声。
他们走的不是寻常大道,而是在山间弯行。齐蔚问方渝斯,他们怎么走?方渝斯道,路在贺知漾心里,她说怎么走便怎么走。
他如此老实地跟着贺知漾,定是得到了骆羌他们的指示。于是齐蔚也不再发问。她猜,贺知漾也觉得汾谷有埋伏,她得绕道避开可能被察觉的地方。为此,她没带龙霆铁骑,而是用的虎啸营里的骑兵。
一个时辰后,贺知漾的墨拘骤然嘶鸣止步。七千战马齐齐刹在了她后头。他们在山林中绕来绕去,已经接近了汾谷城下。贺知漾将三军打乱重组,各分散出去,待汾谷的内应给出信号,再从四面攻入城中。
燕山许多树木终年不凋,深绿的松浪之间,很适合他们藏身等候。
全兴问齐蔚,“贺将军打乱人手,是怕上北有异心?好监视他们?”
齐蔚摇头,“汾谷不过小试牛刀,贺将军要趁机练的是三军的配合。日后,还有许多这种时候。”她严肃地给全兴解释,肚子里忽然冒出咕噜一声响。
全兴清楚地听见,他咬着嘴唇,赶紧憋笑退开了。
齐蔚倒不觉得尴尬,只觉真的饿。她早饭没吃上,午饭也耽误了,此时饿得想啃树皮。
季方从后头让全兴给她递了一个粗饼,但齐蔚没好意思接。季方食量大,总会提前准备些东西,预防饿了,没力气拉弓。齐蔚吃一口,他便少一口。
齐蔚握紧马辔,心里想别的事,转移注意。等饿过这一阵,习惯就好了。
“在想男人?”贺知漾忽地引马过来,轻佻道。
“你怎么知道?”齐蔚还真在想高怀熹握着她手腕的样子,总觉得不大对劲,他眼睛里都充了血丝。想着想着,又想到张以舟,不知他的气消了没有。
贺知漾不知从哪摸出两袋糕点,取了半块糕抛进嘴里,勾唇道:“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中计了。齐蔚白她一眼,不理她了。
贺知漾咽了糕点,笑道:“男人嘛,衣服而已,一件不顺心,换一件便是。打战时候想男人,可是要命的。”
此话多少有几分理。齐蔚点了点头。
贺知漾仿佛看见朽木可雕,奖赏地举起手里糕,问:“想要哪袋?”
“不了,谢谢……”齐蔚的肚子突兀地又叫了一声,“要不给我一袋吧……”
贺知漾嘲笑着,扔了一袋给她。
“谢谢贺将军。”齐蔚打开,里边是晃得七零八碎的枣糕。她饿得眼花,顾不上许多,直接用手直接抓了吃。
贺知漾道:“客气了,是张以舟抠搜搜,从议事桌上给你拿的。”
“嗯?”齐蔚想起上北军队里的厨子,将摆盘别致的糕点端进将军帐。那时齐蔚在外头练枪,瞄一眼便口水直流。
贺知漾又晃了晃手里剩下的,“猜猜这又是谁给你的。”
“谁?”
贺知漾勾起嘴角,扬起马鞭指了指远处。齐蔚放眼望去,见同样守在他们这一处的上北军队里,有一身华丽的富贵甲胄。
“他怎么来了?”
贺知漾耸耸肩,继续吃手里这袋东西,“反正不是和我争指挥权来了。”
将军们原本商议的,应该是贺知漾领兵,上北与雍梁只出副将随行。高怀熹大概是不放心齐蔚上战场,所以临时跟了出来。他还不太信齐蔚如今的武艺已经能自保了。
齐蔚吃着枣糕,无可奈何地垂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