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腿脚不灵便,他若是站着同她说话,倒有居高临下欺负她的意思。
高芷待他坐下之后,便正色对他言道:“江大人,你现在是左相了,官大一品压死人,你要是硬让我就这么把地给出去,我也不能说什么,可是凡事都有个理字。八百亩良田,一年八十两银子,他就想给我诳了去,这官司就算是打到御前我也不会输!”
江澄微笑:“高姨,话不是这么说,你这田既是要出赁,赁给谁都是赁,你无非是说赁给养济院亏了田赋,那我向陛下请旨,把这八百亩的田赋永远蠲免了不就好了?”
“江澄之,陛下怎么可能同意?!田赋是朝廷养命之本,你一句话说免就免了?”高芷瞪大了眼睛看他,江澄由着她看,脸上始终带着谦和的笑意。
高芷看了一会儿,忽然唇角间起了一抹冷笑,“妙啊,江大人,我倒是真没想到,陛下现在这么宠你了!都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才五年吧?有手段,有手段啊,江大人!”
这是误会他要向明帝吹枕头风了?误会他不要紧,不能误会他家天子啊,江澄笑着替明帝解释,“高姨你误会了,陛下仁心似海,最是怜老惜贫,知道这块地是用来修建养济院的,自会蠲免租赋,并非是为某一人。”
高芷哪里会信?她犀利的视线在他身上打转,想要找出他这阵子十分受宠的证据来。证据实在是太好找了,江澄来的时候,担心这郊野之地傍晚时分容易起风,把昨个儿明帝赐给他的银线云锦披风披在了身上,这披风乃是尚衣局给天子裁制的,领口和包边全是天子专用的凤凰图案。
高芷只看了一眼便做了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跟谁作对,都不能跟天子宠君作对,何况这宠君还是个权相,只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利益始终不受损,她只能不计前嫌地提醒江澄道:“罢了,看在小敬的面上,我今天教你学个乖。吹枕头风也得讲究个策略,你若是直接同陛下说,这地亩是建来做养济院的,陛下倒是会同意,可是保不齐朝中会有人反对,毕竟你这养济院只收养老年男子,对朝廷没一点好处,朝廷还要因此损失田赋,朝廷能干吗?你受宠的时候,自然没人提,可你总有不受宠的时候。”
高芷才说到这里,小莫就在一旁替江澄发话道:“高老大人,您怎么说话呢这是?江相怎么会不受宠呢?您别扒霉气了。”
高芷毫不客气地怼小莫:“你一个肚子大了都没能进赵府的人,就别在这多话了。”
“你!”小莫气得要命,老宋和老杜连忙安慰他。
江澄冷冷地看着高芷出声催促:“高姨有话请直说,不用拉扯别人。”
他这意思便是替小莫打抱不平了,他之前同小莫的关系并不算好,小莫在明帝跟前做御前侍儿的时候很是骄傲,别说对他了,便是对安澜和薛恺悦,都没什么殷勤的态度,但他小莫眼下是养济院的主管,于公于私他都不能看着小莫被高芷挤兑。
高芷见他如此护着小莫,越发认定这只顾男子不顾女子的思维是他的短处,一定会被政敌当做把柄拿出来攻击的,她摆出赐教的架势对他言道:“姚天是女子天下,你要想办成一件事,一定得打出女子的旗号来,先考虑女子,再考虑男子,决不能说一件事只为男子好,不考虑女子一毫。”
江澄眉头微皱,这个道理,他岂能不明白?姚天以女子为尊,他要想帮男子们谋到好处,便需要同步为女子谋好处,甚至要先让女子们得到好处,只有这样,那些身处尊位的女子,才不会因为心理失衡阻拦他的行事破坏的努力。
他正在筹办的天心书院,便是女男同招。虽然他明知道,在姚天,哪怕是再穷困再卑微的人家,也会供女儿去学堂的,那些想要去学堂读书却得不到母父银钱支持的,只会是男儿,但为了防止真的有贫困人家的女儿无力读书,也为了防止有人指责他专门栽培男子以做私用,他从刚开始同顾璟商量的时候,便定下了女男同招的原则。
他是天下人的左相,虽然偏顾男子,却并不会只为男子谋利益,他从来都是心怀天下的,也从来都是兼顾女男的。
只是养济院与学堂又不同,这养济院是开来给老而无依的人住的,姚天的女子,再不济的也有祖上留下的田舍铺面傍身,哪里需要住养济院?
这么想他也就这么说,因高芷讲的这个道理是有价值的,他的语气便更加客气,“高姨,女子们虽不是人人都像您老这么富贵,可是要找个田无一亩地无一垄的人,还真不多,我就是说这养济院也许她们住,她们也不会住的啊。”
高芷老谋深算地笑笑:“她们住不住是她们的事,你连个架子都不做,被人攻击,那就怨不得别人了。再说了,你这个人啊,眼下这般得宠了,怎么脑筋还跟以前一样不灵光啊?你就不会把那房子修得好一点,再雇几个年轻的男儿洒扫庭院,嗯?”
她说着话冲着青莎的方向努了努嘴,“雇几个像他这样的,还愁没有女子入住?”
江澄瞬间觉得自己的思路被打开了,他顺藤而上,对高芷言道:“高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