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趁着小倌馆的嬷娘还没来,男人粗鲁地拎起刷木盆的鬃毛刷,毫不留情地往少年身上招呼。
那么粗糙的东西落在皮肤上,自然会疼,都刷出血痕了,少年也咬着牙,抱着双臂蜷缩着,任人蹂`躏,一声不吭。
直到皮肤上浮现道道红痕,那男人看愣了。
“这么矜贵?啧。”
他没继续像刷牲畜厚皮一样刷少年皮肤。
还指望卖个好价钱呢,可不能弄伤了。
随手扯了竹竿上挂着的一件花里胡哨的薄绡,丢到少年身上。
“你那衣服又破又脏,穿这个!”
少年看不见,不晓得那衣服有多轻浮,浑身冻地哆嗦,只好乖顺地穿在身上。
却不能御寒。
那薄绡太薄了,与其说是衣服,倒不如说是几块透明纱绡拼凑成的。
但他看不见,不知道那衣服穿在身上,隐隐透出的皮肤又多引人生`欲。
也不知道自己那张沾着湿发,睫毛缀着水珠的模样有多勾人。
更不晓得,那买他回来的男人在用什么样的眼神打量他。
夕影站在榕树上,高高在上地俯瞰着。
他再熟悉不过那种眼神,与那些望着春楼姑娘,望着阿娘,甚至是曾黏在他身上的眼神,别无二致。
夕影心底有一瞬的痛快。
他觉得自己很卑劣,却又生出隐秘的快感。
苍舒镜,你曾亲眼瞧见我尝过的痛苦,如今,你也要被我亲眼看着,品尝一遍。
甚至,比我曾经历的还要令人作呕。
夕影就高高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男人一步步朝少年走去。
起先,少年并未反应过来,直到男人的笑声愈发狎昵古怪,那只粗粝的手碰到他衣襟,他才颤了一下,陡然反应过来。
“虽然还不懂风月,没啥情趣,老子也不介意,卖出去前先给老子爽一把。”
苍舒镜再也不是不可染指的仙门矜贵,更不是修为强悍的魔主,他只是个任人欺凌,像牲口一样被随意买卖的奴隶。
他没有能力反抗,半分灵力也无。
薄绡撕裂声,在安静的院落中格外清晰,遥遥地还有前院传来的丝竹管乐与客人调笑声。
少年再懵懂,也反应过来了。
这个男人买他回去,不是当奴仆,而是将他送到了妓馆。
他奋力抗拒着,可他如今只是一个孱弱的少年。
他无能抗拒。
双颊被抽了好几巴掌,泛出狼狈的红痕,他被摁在冰凉的地面上,湿漉漉的井水洇透后背,冰冷刺骨。
猥琐的男人粗喘着,恨那花里胡哨的衣衫复杂,他解了半天也解不开,便发了狠地咬牙撕扯。
布帛碎裂声,一声接着一声。
夕影听着,冷漠地看着。
原本以为已经死透了,再也没机会继续恨着的人,就在他眼前,被人欺辱,无力反抗。
他该是快意的,该抚掌大笑。
可这一幕怎么就那么刺眼呢?
他想着,苍舒镜以前也任由他被欺负,但终究没让他被人弄脏。
他是不是也该……
该什么该?!
真是不记仇了吗?
不是的,他合该报复苍舒镜!
若十六年前,苍舒镜死透了,也就罢了,如今这人又出现,他为什么不能继续报复?
甚至,他不用弄脏自己的手,只要冷眼旁观。
看着苍舒镜被弄脏……
被弄脏?
这个人到底同他睡过,与他曾那般亲密过,苍舒镜可以伤,可以死,可以永不超生,永堕地狱,唯独不能被这样欺凌。
夕影不是心软了,他只是……不想让与自己亲密过的人被别人染指弄脏。
他会觉得恶心。
对,是这样。
只是这样……
要出手吗?
该出手吗?
他犹豫,纠结着,最终也没踏下那株榕树。
但,少年还是逃过了一劫。
前院连通着后院的廊庑传来脚步声,只听女人“哎呦”一声。
“崔老七,你这是做什么呢?将你睡过的人卖给我?你亏不亏心啊?我告诉你,我这儿可只收雏儿。”
那被唤作崔老七的男人一激灵,连忙从少年身上爬起,顺手还将少年被半扯开的衣襟拢上。
转头就对那嬷娘点头哈腰:“刘嬷嬷,我这……我这脑子糊涂了,一下子没转过弯,您来的及时,我没碰呢!您要不信您检查检查,绝对还是个雏儿!”
刘嬷嬷冷哼一声,画着浓重烟彩妆的眼往少年身上一扫。
这一眼便能看出少年并未被侵犯,只上衣凌乱,脸颊浮着巴掌印。
崔老七要价不低,要不是这少年模样确实不错,她也不会收。
刘嬷嬷烟杆一敲,皱眉道:“你当我这儿什么地?什么烂货都收?眼睛瞎了也就算了,还被你弄过。”
崔老七急了:“哎呦!您这可误会我了!我真没碰他。”
“没碰?没碰衣衫能扯成那样?”
“您不是看见了吗?我不是还没来得及……”
“哼,刚刚是没来得及,但谁能保证之前你没做别的?”
崔老七:“……”
他看出来了,刘嬷嬷就是拿这个说事,故意压他价格,好在就算价不高,也能赚点,崔老七认栽,刘嬷嬷又给他个甜枣。
笑说:“要玩儿去前院,今日你进哪个的房我都不收费。”
崔老七眼前一亮,连声道谢,收起银钱忙不迭离开。
就这样,苍舒镜在夕影眼皮子底下,被人倒卖了两回。
没有权势,没有力量,任人欺凌的滋味如何?
夕影很想问。
但又觉得无趣。
苍舒镜死了,那一半的魂魄都散了,如今转生而来不过是另一半从夕影灵核中飘荡出去的残魂罢了。
夕影一开始就知道,苍舒镜没有彻底消失。
但他不晓得他是如何轮回的,又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以什么样的方式,与他再次相见。
却不知道,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这便是世人口中的报应不爽吗?
午夜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