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好的白裙放在铁皮桶里, 装得满满当当, 一丝不漏。
“打火机。”林子聪伸手道。
宿舍不少人学着抽烟,自以为大人般潇洒,打火机这种物件少不了。“电线杆”随意往其中一人的床下摸去,摸出一枚红色打火机。他递给林子聪。
咔嚓。
火点燃了, 白天的火苗颜色趋于白色。它在跳跃。
电线杆看着他点火, 问:“真要烧啊?多可惜,好好一件裙子。”
林子聪蹲下身, 他握着打火机,在裙子周围试探转了一圈。火焰贴得极近, 若这是人的皮肤, 皮肤上自然生长的毛发都要燎没了。这条裙子没有任何变化。
“是啊, 多可惜。”林子聪拇指一按, 随着嗒的一声, 火焰熄灭了。
“咦?你又不烧了?”
“不烧了。”
电线杆一脸可疑,“那你刚才在做什么?”
林子聪声音平稳道:“你可以当作我在恐吓它——一条裙子。”
“恐吓一条裙子?”
“我以为它会发出惊叫声。”
电线杆抿起嘴不说话了,他抓起扫帚清扫起宿舍地板。如果一个人总是在开浅显的玩笑话,那就没有必要交流下去了。
林子聪关掉头顶咔哒咔哒影响他思绪的电风扇。
他想, 如果这条裙子不同寻常,只可能是那晚的招鬼游戏引来的。它是鬼的本体吗?至今为止, 玩招鬼游戏的当事人是孟忍和欧阳朔,只有他们拿起那支笔。
而这两位当事人, 孟忍的身边分外平静, 欧阳朔却几次遇见一条白裙, 他因为认为白裙事件是人为, 所以半点不害怕, 心里只有怒火和非要抓捕搞事人的执着。
若白裙事件不是人为呢?
林子聪看着桶里的一片洁白, 它不曾动弹过,它静静的,如普通死物。
因为主动中断招鬼仪式的是欧阳朔,白裙才会缠着他吗?
还是说,孟忍这个人不对劲?
林子聪拿起桶里的裙子,他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小片布料,那种特殊的触感瞬间缠上他,让他心头一悸。
柔软、光滑,细嫩。
闭上眼睛。
若要仔细形容,那好像是一位年轻女子的手。他正牵着她。
画面似乎还能更清晰一些。她久不见阳光,她手指苍白,她手背上的淡蓝青筋脉络清晰可见。
他睁开眼。
他对上了一双眼睛。林子聪平静如水的内心荡起涟漪。
“你干什么?”
电线杆消瘦的脸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他正蹲在林子聪身旁,刚刚正好奇观察他。
“我看你表情有点奇怪。就看看。”
林子聪的鼻梁太低,眼镜挂上去几分钟就坚持不住了。他推推眼镜,把裙子递给电线杆,询问他摸上去的感受。
“唔……很滑很软很冰,夏天穿着一定很舒服。”
“但这不是夏天的裙子。”
电线杆看着裙子上的两条长袖,袖口还绽放出一朵蕾丝花苞。这种冰凉的触感,他觉得夏天穿没问题,不过夏天谁都不喜欢束缚感吧,一旦穿在身上,这两只袖口的花苞装饰便会笼罩到半只手掌。
“我也觉得它不是夏天的裙子。不过夏天穿确实没问题。”
林子聪若有所思地收起裙子,他觉得有必要给专业的人士评估一下,比如班上的女生。
“现在,我们赶快打扫卫生。对了,你知不知道,宿舍楼后面的卫生是哪个班级负责的?”
“好像是一班。”
……
晨读课上,除了今天的值日生外,同学们捧着书本在读书。
冯老师穿着红色的裙子在窗外逡巡,她一双锐利的眸子在班级里的每一个同学的脸上滑过,她能看出谁在认真地读书,谁在敷衍地对口型。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她在窗外停留三分钟后,回到了办公室。
在她离开,响亮的读书声骤降,教室里多出了嘈杂声音,一些人正在讨论晨读结束后的早餐到底米粉还是包子或者是煎饼。
白瑞雪不再大声读着昨天刚学的诗,她放下语文书,从桌肚里掏出一本崭新的作业本,然后在黑笔和蓝笔之中犹豫一会儿,最终他拿起黑色中性笔。黑色显得庄严肃穆。他翻开作业本,在空白作业纸上方写下检讨书三个字,之后他眨眨眼,陷入可疑的停顿。检讨书的第一句话应该怎么写?
“你准备写检讨书了吗?”他用气音询问旁边的孟忍。
孟忍摇摇头。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写呢?”
“星期五吧。”孟忍一点也不焦急。
白瑞雪却替他焦急了,“星期五就要交的,你忘了?”
“那就星期四晚上吧。”
白瑞雪提醒他:“今天就是星期四了。”
“这么快?”孟忍抬起头回想了一下。“没事,今天晚上就能写完。”
“来得及吗?”
“随便在网上抄一篇就行了。”
“……”白瑞雪偏过头,再次注视桌面上的作业纸,几秒钟后,他再次偏过头说:“这样不太好。”
“我觉得这主意很棒,其他人恐怕跟我一样的想法,哦,那个戴眼镜的应该不一样。”
孟忍取下窗缝里夹的草编蚂蚱,它的颜色褪得比昨天更厉害,现在是黄色占据大部分身体,只有脑袋还是绿色的了。他叹一口气,给白瑞雪看:“你看,它快死了。我正为它感到伤心,已经没有精力去写一遍原创的检讨书了。”
白瑞雪正要接过来看,孟忍却收回了手,故作认真说:“虽然它要死了,但它生是我的蚂蚱,死也是我的蚂蚱。我会为他举行一场葬礼,你记得来参加。”
白瑞雪憋了很久,才说:“我可能没有空,我有两篇检讨要写。”
他的前桌女孩转过头,对孟忍说:“我能不能也来参加你那可伶蚂蚱的葬礼?”
孟忍用“你在开什么玩笑”的眼神怼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