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宣旨的太监早已等得不耐烦,但见到程相欢推着桓渊过来时,还是挂起了谄媚笑容。
即使温王再不受宠,也是天潢贵胄,亲王爵位。
甚至还识时务道:“王爷和王妃感情真好呐。”
客套话说完,程相欢携王府内众人跪下,桓渊借口大病初愈,体弱无法下素舆而不跪,宣旨太监也不好说什么。
结果这一宣旨约莫宣了小半个时辰。
词藻堆砌废话连篇,核心主旨一句话就能概括:不赐死了,改赐婚了,但之前那场冲喜也算大婚,所以就不再大张旗鼓再结一回了。
程相欢不理解,一句恁简单的话,怎么扩写出了一篇小论文?但凡她当年有这扩写能力,也不至于论文写到头秃,最终放弃学业走上一条黑路……
她跪得眼冒金星,耳边太监尖细刺耳的声音嗡嗡作响,念个不停。
王府前院并无地龙,也没烧炭火,偶有雪花飘进堂内,落在地上消融后留下丝丝潮意,地面冰凉潮湿,寒意刺骨。
程相欢体内寒气本就未消,这一跪,险些昏过去。
她暗暗掐自己大腿,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可惜法子持续不了太久。
就在她第二次准备掐自己时,忽然一双微凉的大手捏了捏她的肩,用力却又不至于伤到她。
那双手一下又一下替她捏肩,明目张胆,半点儿都不隐藏。
程相欢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敢在宣旨这种如见帝临的严肃时刻,干出这种不合规矩的事,只有皇帝亲儿子桓渊。
宣旨太监余光瞥见这一幕,也明白自己故意念慢圣旨拖时间,报复方才温王等人晚来的小心思被发现了。
当即恢复正常语速,很快念完圣旨。
“钦此。”
听见这二字时,程相欢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桓渊接过圣旨,沛竹上前将一鼓鼓囊囊的荷包递给宣旨太监,太监颠了颠重量,顿时笑容都真挚了几分。
他动作娴熟收下荷包,连声道谢,又说了几句吉利话,便带着身后小太监们离开了。
待人走后,桓渊看都不看手中圣旨,直接随手扔给沛竹,对待千金万重圣旨,还没对待程相欢赠与他的小白花温柔细心。
他回过头,发现程相欢仍跪在那儿,慌忙起身,轻手轻脚扶住程相欢。
“还好吗?”他问。
程相欢脸色发白,膝盖以下仿佛没有了知觉,刚被桓渊扶起来便半个身子倒在了他身上。
桓渊向后踉跄两步稳住身形,虚虚环抱程相欢,将她放到素舆上。
素舆铺了厚厚的锦缎垫子,程相欢整个人窝进去,深深呼了一口气。
“下回接旨,也给我整个这个。”程相欢有气无力道。
她现在才可算明白,桓渊分明腿脚无碍、行动不算利索却也是能行走自如,为什么还要装残疾赖在这轮椅上。
大冬天跪半个时辰实在太要命了!
桓渊被她这副懒散又赖皮的模样逗得想笑,还当真应了她随口胡扯的话:“沛竹,让人再去做一只素舆出来,依着王妃的身形打造。”
沛竹应下。
程相欢脑袋搁在椅背上,墨色锦缎的靠垫衬得她肤色胜雪,金尊玉贵,娇气得如同一碰就碎的上好瓷器。
“王爷王妃一起坐素舆接旨,也算温王府一大特色吧?”她虚弱地冲桓渊一笑,嘴上还在胡言。
桓渊忍了几忍,才没去摸一把那看起来就毛茸茸手感极佳的小脑袋。
他偏过头,嘴角不自觉扬起:“嗯,对。”
王妃说得都对。
---
接完旨已近午时,两人留在前厅用午膳。
屋外断断续续下了一上午的雪总算消停,暖阳破云而出。
程相欢从昨日上轿到现在还没进过食,一件接一件的事找上门来,她忙得几乎忘了饥饿。此时坐在桌前,看见桌上色泽诱人的食物,才觉腹内空空。
她毕竟还是个女孩子,肚子一响,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瞄了眼桓渊有何反应。
桓渊却好似没有听见,端正坐于桌前由丫鬟布菜,乖巧沉静。
许是见她没有动筷看着自己,桓渊问:“不和胃口吗?”
程相欢立马摇摇头,端起碗筷,菜香扑鼻,阳光正好,岁月静好之间她又开始忍不住嘴欠:“有王爷陪我,即使没这些菜我都能下两碗饭。”
桓渊筷子一滞,中途转了个弯,夹起一块鱼腹肉放入程相欢面前的小碟中:“食不言。”
程相欢也不动丫鬟已布好的菜,反倒先夹起那块鱼肉吃进嘴中。鱼腹肉不带一根细骨,鲜嫩爽滑,入口即化。
吞下鱼肉,她舔了舔唇角,笑道:“可是,是王爷先开口说话的呀。”
桓渊一梗,又夹起一块炖得最为软烂入味的牛肉放入程相欢的碟中:“吃饭!”
说完,自己闷头吃饭,再不看程相欢。
程相欢笑意盈盈,一边吃着牛肉,一边抬眸看去,午后暖阳自窗棂洒进屋内,落在桓渊耳垂,将那一点小小软软的白嫩耳垂照出细嫩透亮的粉色。
吃完热气腾腾的午饭,程相欢膝盖也缓得差不多了。
她低头看看一桌完美的空盘行动,不禁皱眉。
这里头,得有一大半是自己吃的,小王爷吃了几口就停箸喝茶了,和她一比,简直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她拍了拍一旁桓渊的肩,语重心长:“这样不行。”
桓渊:“什么?”
“你吃得太少了。”程相欢很严肃很认真,人是铁饭是钢,这小王爷本就体弱,还不好好食补怎么行?
“我……”桓渊想为自己辩解一下。
他吃得不少啊!只是有了对比,才显得少而已!
“大菜我不太会做……以后我为你做些点心吧,能补一点是一点。”程相欢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拍拍肩,笑道。
桓渊咽下原本想说的话,对上程相欢诚挚的目光:“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