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除夕,童大学士的长女与户部尚书公子的大婚典礼如期举行。那一日,红妆十礼,锣鼓喧天,京城之中的百姓无不携妻契子的涌入街头,争相一睹名门贵女的风采。
与此同时,在城郊外的一处密林中,钟雪凝却带着几个家仆蹲守在其中的一片水塘边上,紧紧盯着浮在水面觅食的一群野鸭子。
那日在尚品阁,钟雪凝拜托钱正行为她赶制一件羽绒大氅。钱正行在这个时代还从没做过羽绒服,所需的面料对他来说着实是个难题,然而却架不住钟雪凝的一顿软磨泡,最后只得勉为其难的应了下来。
至于里面的填充物,钱正行表示城外密林中的野鸭子毛最为蓬松保暖,鉴于他这段时间分身乏术,这事儿只能由钟雪凝自己去办了。
“抓几只鸭子还不容易吗?”钟雪凝当时说道。
于是她当即应了下来,在第二日一早便召集了府里的几个佣人随她一同去城外捉鸭子了。
自此之后,钟雪凝接连数日都往返于城郊树林和钟府,以至于那段时日钟府的厨房没少炖鸭汤,连钟雪凝身上都是一股鸭子的骚臭味儿。
钟府的人一开始以为钟雪凝只是想吃野味了,谁知道每次杀鸭子时她都命人将鸭子拔下来的毛收集起来,搞得周围人是一头雾水。
钟夫人见状更是连连摇头叹息,婚事在即,换做是别的闺阁女子,早就忙着给自己绣嫁妆了,她的女儿可倒好,每日一睁眼就是追着一帮鸭子跑。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成亲的是别人呢。
是日夜里,沈彻从户部尚书家吃完喜酒一回来,便回到房中沐浴更衣。
南方的冬天湿冷,沈彻每次睡前都要在热水中泡上小半个时辰方能缓解浑身的酸痛。
从浴桶中升起的水汽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沈彻舒服的闭上了眼,五分醉意五分清醒的听着屏风外的侍卫报告军中事宜。
来人汇报完公事后,沈彻又唤来了府里的侍卫龚鸣。
沈彻远离京城的那一年里,都是龚鸣在向他汇报钟雪凝的情况。那日沈彻回京时也是他告知了钟雪凝在钱正行家喝酒的事。
自沈彻回来后龚鸣便稍微放松了盯梢,也再没有汇报过钟府的情况,可眼下他觉得实在有必要求见沈彻一面。
“听张管家说你有事向本侯禀告?”沈彻开口道。
“是,”龚鸣回道,“是关于钟家小姐的情况。”
“哦?”
他才回来这么几日,难道她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只听龚鸣说道:“钟小姐近日频繁前往城外的树林,属下想请问侯爷是否要派人暗中保护?”
沈彻闻言眉头一蹙:“去树林里做什么?”
龚鸣犹豫道:“捉野鸭。”
“什么?”
沈彻实在不清楚这是什么操作,紧接着他哂笑一声:“就只是捉鸭子吗?”
“是。除此之外 ,钟小姐常去的便只有尚品阁了。”
“行了,下去吧。”
“侯爷,不用……”
“不用,”沈彻打断道,“稍微盯着些就是。”
龚鸣一出去,沈彻忍不住哼笑了一声,他倒是好奇这个钟雪凝又在搞什么名堂。难不成她要捉一群鸭子给自己当嫁妆不成?
沈彻一想到此,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是真不知道这个丫头每天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多时,沈彻觉得泡够了,哗啦一声从浴桶中站起身来,抬手去拿佣人准备好的衣衫。
然而就在这时,屏风外一个人影走来,转眼就要进来,沈彻瞬间将袍子裹在身上。
“谁?”
沈彻一声令下,立马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惊呼跪倒在他面前。
“谁叫你进来的?”沈彻冷冷的说道。
“奴婢……奴婢是新来的,是来伺候侯爷……沐浴更衣的。”
女子像是受到了惊吓,磕磕巴巴的不敢抬头。
“抬起头来。”
沈彻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眼熟。
待女子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时,沈彻这才认出来她是那日钟雪凝救下来的婉儿,想来是被管家安排这里做了侍女。
“你是婉儿?”沈彻问道。
“奴婢正是。”
“起身吧。”沈彻淡淡的说道。
婉儿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心情似乎也平静了不少,说道:“奴婢承蒙侯爷搭救,此生愿意留在侯府做牛做马。”
见沈彻没有回话,婉儿又上前一步说道:“奴婢伺候侯爷更衣。”
沈彻:“不必了,退下吧。”
“是……”
婉儿一时有些无措,在原地怔了一下便要转身离开,却听沈彻说道:“叫人进来把这收拾了吧。”
“是……”
转眼又是一年除夕,过去的这一年里,边境安稳,百姓和乐,举国上下张灯结彩的庆贺新年。
沈彻今年难得留在京中过年,除夕这天一大早周宴便命人将其邀进宫中。
一见面,周宴便拉着他谈古论今忆往昔,直至年夜饭结束,周宴也没有让他离宫的意思,而是屏退众人,独留下沈彻与之对饮。
周宴喝到尽兴时,不觉遥想去年今日,东部百姓突遭匪患,整个朝堂愁云惨淡,连带着宫人们都不敢大肆庆贺新年。一说到此处,周宴忍不住一顿感怀唏嘘,丝毫没有了天子威严,倒像是个拉着朋友倾诉心事的普通青年。
“明隐啊……明隐……”周宴一手拍着沈彻的肩头含糊的念道,“孤的江山多亏了你啊……你受累了……”
沈彻忙颔首道:“陛下言重了。”
“你别埋怨表哥,表哥难啊,他们一个个揣测孤的心思,算计孤,孤何尝不知道,只有你,从未对我大珣有二心……”
沈彻脸色凝重:“臣不敢。”
紧接着沈彻看向一旁的赵长顺:“赵总管,陛下乏了,扶陛下去歇息吧。”
“哎。”
赵长顺应了声,连忙俯身过来搀扶,却被周宴一手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