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沈顷回西厢房穿戴好军装,便吩咐朴淞开车,在回雾城前,亲自将苏黛送回了苏家小院。
今日廿九,是小年节。
回城的一路,街道上几乎已经没有太多人。
下车前,苏黛定定看着身边的男人,清柔道了一声。
“小哥,新年快乐。”
沈顷瑞凤眸清亮,薄唇浅浅轻扬,攥了攥掌心的小手,轻声回她。
“黛黛,新年快乐。”
苏黛展颜一笑,回握了他一下,继而抽出手,拉开车门,下了车。
她没有停顿,也没有回头,因为短短两日,她就已经舍不得跟沈顷分开,甚至已经开始期待他下次来接她。
她担心自己红眼眶,会看起来有点狼狈。
苏黛不是那样矫情的姑娘。
走进巷子,她脚步加快,拾阶而上,奔进了院门。
巷口外的洋车里,沈顷搭着腿斜倚在车门边,视线始终落在她背影上,直至她彻底消失在苏家院门里。
他盯着空荡荡的巷子定定看了几秒,继而收回视线,眼底那丝丝笑痕,已经消匿不见。
“走吧。”
朴淞低声应了,驶动车子离开。
沈顷身姿动了动,单手支颐靠在车窗上,面上神情已然无波无澜。
车外的街巷景致在他清黑瞳眸中一掠而过,没有一样印入他眼底。
此时此刻,心境竟也出奇的沉寂,仿若一潭寂静无波的死水。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
二十五年,记忆中,唯有跟‘小童女’在一起时,他方才能不由自主地笑,不由自主地心生喜怒。
苏黛离开他身边,就像是带走了他所有的情绪。
沈顷,又成为了那个沈顷。
唯一不同的是,他不再像过去一样,只是在独处时偶尔想起与‘小童女’的过往。
而是他现今,因为心境太过寡漠,故而抑制不住的挂念苏黛。
这两日两人在那宅院中相处的一幕幕,总在他脑海里回放。
毋庸置疑,他想带走她。
还想陪她一起过年。
......
苏黛回到家,就瞧见大冬天的,堂屋的门竟然大开着。
冯岑月大马金刀的坐在堂屋正中间儿的方桌前,正对着院子,一手握着担水用的竹担子,双目灼灼盯着她。
苏黛在院中驻足,没敢贸然上前。
来了,她就知道她娘要摆一道!
母女俩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望,气氛逼仄,谁都没有先动。
东侧厨房里,豆蔻正带着小竹在忙活着小年的午膳。
两人感受到浓郁的火药味儿,小心翼翼抬头,往洞窗外看了一眼。
只一眼,而后就齐齐屏息垂眼,切菜的切菜,添火的添火,企图认真干活,降低存在感,免得一会儿殃及池鱼。
于是,等苏逢拿着写好的对联,从屋里走出来,就瞧见母女俩默然对峙的画面。
他立在原地,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冯岑月,而后又看向院子里的苏黛,随即干巴巴扯出抹笑来,拎着对联踱步迎上前。
“哈哈,阿姊,你回来了?你你回来的正好,帮,帮我贴对联儿吧,走走走。”
他说着,加快脚步跨出门栏,下了台阶,一把握住苏黛的臂弯,就要拽她去贴院门外的对联。
苏黛被他扯的一踉跄,身后立刻传来冯岑月怒气沉沉的呵斥声。
“给我站着!”
苏黛站住了,回头看向屋里的冯岑月。
苏逢也不由地顿在原地,缓缓回过头,扯了扯唇角,脸色挤出抹极不自然的笑来,温声和气地开口劝道。
“娘,你这是做什么,这大年节的,不能动火气,家和万事兴,伤了和气,往后一年咱们家都不顺当...”
“顺当个屁!”
冯岑月立时气骂一声,拄着竹担子豁然站起身,两步跨出门栏,一手直指苏黛鼻头。
“你额上的伤,怎么弄的?!”
苏黛脖子往后缩了缩,盯着快戳到自己鼻尖上的手指头,不由自主咽了咽喉。
还没等她说什么,一旁的苏逢已经‘哎哟’一声,连忙一步靠过来,一手扶住她,满脸紧张的瞪着眼看她额头。
“阿姊,你这伤怎么如此严重?这都淤紫了...”
苏黛唇角轻抽,这咋咋呼呼的语气,不知晓的,还以为她要病入膏肓了呢。
不过,苏黛看他挤了挤眼梢冲自己使眼色,瞬间悟了。
“嘶...”
她倒抽口气,一把拍开苏逢的手,声气细弱无力,“别碰,我头疼着呢。”
苏逢眼底飞快的掠过丝笑意,拧着眉,神情比方才还要紧张,对联也不要了,直接塞到了冯岑月手里,而后自己双手扶住苏黛。
“怎么如此严重?还头疼?阿姊你没事吧?快,我扶你进屋躺下,阿姊小心。”
苏黛一手扶着额角,一副娇弱无力的姿态,被他搀扶着绕过堵门的冯岑月,径直进了屋。
冯岑月一手拎对联儿,一手握竹担子,视线直追着姐弟俩的背影。
直到两人拐进了苏黛的房门,她猛地回神,眼底掠过一丝担忧,连忙提脚跟过去。
走到一半儿,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拎着东西,左右看了看,随手撂在了桌上,这才拍拍手追进屋。
苏黛刚在床边落座,跟苏逢对了个眼色,冯岑月就追进来,一把将苏逢扒拉开,自己站在床边皱着眉瞪苏黛。
“你这怎么回事儿?这怎么好端端的还磕破了头呢?挨打了不成?!”
说着,就要伸手来看苏黛的伤势。
苏黛在她碰到自己之前,先歪头躲了躲,软声细气的哄道。
“哎呀,娘~,别碰了,上了药的,没什么事,就是不小心磕的。”
冯岑月气的直瞪眼,看她那处青紫青紫的,又真是怕她疼,没敢再伸手。
“让你夜不归宿!怎么着就不小心磕的了?到底怎么磕的?!”
难不成那沈二爷想图谋不轨,自家闺女抵死不从…
这么一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