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鹭从来都没有这么累过, 可一旦闭上眼,陈晏起脸庞就会立刻浮现在眼前,清晰至极。
她蓦然警觉,明明他们只有一年多的相处, 可陈晏起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 将他彻底嵌入了她的生命里。此刻, 他们骨肉难分,自己无处可逃。
叶鹭从来都没有这么畏惧过一个人,她说不上来到底在怕什么, 但他们曾经那么亲密无间, 可直到现在, 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陈晏起的所思所想, 就像是佟霜当年说过的, 她根本就不懂陈晏起, 不知道他每走一步的思量与权衡,更不明白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时至如今,他到底想要什么呢?自己对他来讲,到底又有着怎样的分量。
叶鹭开始后知后觉地思考, 却发现自己大脑一片混乱, 她就像是坠入蛛网的猎物, 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等待着未知的迫近。
而她所笃定的——陈晏起从来都不是会贪图财帛利禄的人,可他这一年以来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把辰起的起死回生放在第一位。
叶鹭想不通,曾经最讨厌殷勤献媚, 受人摆布的人, 为什么会为了保住一份只剩下空壳的产业, 让自己变成现在这幅蛇口佛心,不择手段,行事激进的模样。
她佯装懵懂,不愿捅破的那层窗户纸,正在被一层层撕碎,渐渐展露在她眼前的,是她自欺欺人,不肯面对的陈晏起。
“哎?前面有人在等车。”孙箬灵突然出声,扭头看到叶鹭发呆,突然道:“好像是你朋友,要不要顺路捎他一程?”
朋友?叶鹭不记得自己在京都还有称得上是朋友的人。
她顺着玻璃窗看过去,一眼就望到路边行李箱旁边站的笔直鹤立的青年,他生得白皙,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淡定从容,在黑夜里尤为耀眼。
叶鹭有些恍惚,一瞬间她以为是陈晏起站在那里。
如果陈晏起没有被遭遇那些变故,叶鹭想,他一定也这么干净纯白,肆意高傲,甚至,他会比任何人都要光辉灿烂,霁月光风。
思绪刹那而过,叶鹭动了动嘴唇,有点踟躇道:“问问吧。”
闻鹤因为等车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此时看到有车辆愿意搭载,连忙上前询问。
车窗降落,面带微笑的叶鹭突然撞入他的眼帘,他下意识便看了眼驾驶座,然后才从她的话里回过神,连忙转到后备箱去存放行李。
“真是太谢谢了。”
得知叶鹭也是要回沪中,两个人正好同路,闻鹤终于松了口气,“要不是遇到你们,我今晚可能就得露宿街头了。”
孙箬灵是个自来熟,瞄到闻鹤长得又好看,下意识就热情起来:“助人为乐嘛,不要客气不要客气。”她有些好奇,“这大半夜的,你怎么这会打车?都这个点了,能打到才怪。”
“本来有预约的,但是我下课的时间晚了一阵子,出来的时候订单已经被自动取消了。”闻鹤笑着叹气,“要不是赶这趟航班给我奶奶贺寿,我也就不这么着急了。”
“原来是这样。”孙箬灵闲聊着,捕捉到闻鹤的前一句话,忍不住又问:“你们学校寒假还要上课啊?航大这么卷的?”
闻鹤笑道:“我是去帮学长到兴趣辅导班代课,今天最后一天。”说着他眉头一挑,语气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我是航大。”
不光闻鹤,连叶鹭也有些意外。
叶鹭扭头看向孙箬灵,孙箬灵心虚地咬了下嘴唇,然后在车内的沉默中,尴尬地轻咳一声,方才不好意思地招供道:“那个啊……我们学校论坛有人拍到过你和叶鹭在一起的照片,我当时就好奇,所以就找人打听了一下。”
孙箬灵哪来的这个事事爱打听的毛病,叶鹭短暂腹诽,只听到她又“哎呀”道:“谁让你长得那么帅呢?我原来还以为你是叶鹭那个正牌男友。”说完,她又连忙补救,“啊我不是说你不帅啊,就是我当时正以为——”
“下个路口要右拐。”
叶鹭感觉孙箬灵又要嘴上没把门,连忙出声打断,孙箬灵觉察到叶鹭和闻鹤之间似乎没有好到无话不谈的份上,这才乖乖止了话头,专心致志地盯着导航开车。
车内瞬间安静下来,叶鹭心里却稍显不安。
她和闻鹤只在指挥学院附近的公交站见过一次,没想到会被认识的人无意中拍到,如果孙箬灵说的那张照片真的已经被传到了网上,那以陈晏起惯常翻看京舞论坛的频次,他很可能也会看到。
和陈晏起在一起之后,叶鹭其实是有意保持和异性的相处距离的,哪怕是和伯凯,何最这些熟悉的人,她也不再像以前最要好时那么无话不谈。
陈晏起嘴上很少会约束她,但叶鹭却能感觉到,他很不喜欢她和别人走的太近,一点点都不行。
叶鹭心里想着,下意识往后微靠,后座闻鹤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骤然袭入鼻腔。
这味道。
她突然想到自己给陈晏起表演昆曲时,他问她怎么突然用起了雪松味的香水,那时候她以为他只是随口一问,但此时,联想到他那时刚刚从京都赶回来,叶鹭心底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你,”叶鹭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自从上回告别,这算是她和闻鹤第一次像朋友一样聊天。
闻鹤察觉到叶鹭的不自在,他视线落在叶鹭的肩头,声音平和又温柔,“上次我还说要去机场接你,没想到这次却要你帮忙送我过去。”
“顺路而已。”叶鹭道,“不用在意。”
“那件事解决了吗?”他轻声询问,语气里隐隐又含着某种失落的试探。
叶鹭点头:“谢谢你。”
“都是老同学,这么生疏。”闻鹤笑着垂眼,他微微俯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