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迎喜轻敲着门,良久才有人打开门。
清晨光线不明朗,徐迎喜也只看得一个轮廓,一个佝偻背的上了年纪的人站在跟前,张嘴吃惊地看着徐迎喜母女。
徐迎喜抢先说:“我们是你邻居,我看你们有人生病了,需不需要帮忙?”
老人表情一怔,自从他们来这里,从来没有人来过,干活的时候也被当作瘟神似的躲得远远的。
怎么有人就主动拜访他们,还询问是否给予帮助?
下午刚搬过来的邻居,傍晚下工的时候,他是看到隔壁敲敲打打,原来是有人搬到这里住。
他不禁多看两眼,是个穿戴整齐的女孩,和她说话一样干净利索,眸子清澈透明,她旁边站着年龄大些的女人,一看就是老老实实的庄稼妇女。
李立仁说:“老陈同志生病了,这几天早晨咳嗽。”
“老李,你在和谁说话?”屋里传来一个沙哑又微弱的声音。
李立仁让方秀英母女进屋说话。
屋里比外面还阴暗,一股霉味刺入鼻孔。
墙角放着一张床,床上斜靠着一个裹着被单的人,消瘦得成竹竿子了。
徐迎喜扫视一眼,真没有想到他们居住的环境如此恶劣。
墙壁剥落,露出土砖块。墙角还长长翠绿的野草。窗户大开的,没有玻璃,阵阵晨风吹进来。
徐迎喜轻声地问:“医生来了吗?”
李立仁拉她到一旁,轻声说:“昨天来了一次,医生看完摇摇头走了。”
说着就是沉重的叹息声。
李立仁每天看见好伙伴陈建业日渐消瘦,咳嗽不止,心如刀绞。
他暗暗找了医生几次,医生拗不过他的坚持,来了一趟,摇摇头就走了,说他没有这方面的药。
当时李立仁如遭雷击,一个不祥的病名出现在脑海。
肺结核。
农村的赤脚医生,都能治头疼脑热之类的疾病,再复杂些,辅以中医,如针灸、中药等。
唯有眼下的绝症不好治。
老陈年轻在战场受过苦,又爱抽烟,来到农村后,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可不就离这个病不远。
正在出神的李立仁之际,医生走了。
医生一摸陈建业的额头,烫手,又见他痰中带血,也断定是肺结核。这病他哪能治好呢?
“老李,别费……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李立仁赶紧走过来,轻拍着他背,“你躺着,闭目休息,少说话。”
李立仁都觉得自己的话苍白无力。
“让……我……说说吧。”陈建业一边咳嗽着一边说。
徐迎喜实在看不下去他们作最后告白仪式式的说话方式,走上前说:“我驮他到县医院吧!县医院医疗设施总比乡下先进。”
“不……麻……烦……”陈建业虚弱地摆摆手,
“好,好,老陈,你别说话,就让这姑娘试试吧!”
可陈建业死活就不去。牢牢地抓住床沿,李立仁抱也抱不动他。
李立仁先是好言相劝。说了一箩筐的话,诸如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之类。
徐迎喜见李立仁像极了旧时老私塾里先生,循循善诱,敦敦教导,实在不温不火。
她有点上火,干脆说:“你死了一了百了,可后代呢?你就不想见见你儿女,他们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你让他们以后如何在世上愧疚地活?”
老人仍然不为所动,因为他,亲近的人一个个被牵连,唯一的儿子也先于他早逝。他已经生无可恋了。
徐迎喜寻思着,也不知道这老人什么背景,竟然亲情牌也不管用,简直就是油盐不进。
见他不为所动,就下猛药一剂。
“我告诉你,外地人死了是不能入我们徐家的坟地,到时候你的尸体就活活地扔在外面,给狗咬,鸟啄。”
老人一听到这个,坚定的表情略有所动,怀疑望着徐迎喜。
“你不信?那你可以让你老伙伴到村里打听打听。”
徐迎喜用胳膊肘捣了一下李立仁,
李立仁会意,补充道:“是的,这是徐家庄,都是姓徐的人。我们都是外地人,现在若死了,我还真找不到地儿给你埋葬。”
“寸土寸金,谁有闲地给你埋?扔到荒郊野外最适合不过了。”徐迎徐又补一刀。
老人被眼前的丫头口不遮拦地说着,有点后怕。
在战场上,他曾为弟兄们掩埋尸体,就是担心无人收尸,被老鹰叼去了。
徐迎喜见他神色不定,又说:“你要是死在医院,那还好办……”
“够了,我这就去。”
老人一声吼,气势宏大,不同于之前病状。
但吼完,又是一阵咳嗽。
“老陈,你还是少吼了。”李立仁说。
徐迎喜方秀英她们回去准备。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乔羽又提着满满当当的野鸡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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