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
一个瘦弱单薄的小小身影蜷缩在街角,她穿着一身难以看出本来颜色的衣服;
其上破了许多洞,蒙了许多尘污,只有极少的部位能够隐约看到素青色。
不过,道路上来来往往的游人们应当是没那个兴趣去注意的;
毕竟,谁会在意一个小乞丐身上穿的衣服到底是什么颜色?
就如同没人会在意,这小乞丐肚子饿不饿,她穿这么少,能不能熬过今年冬天?
呜——
深秋的风又拂过街道,把穿着破烂青衣的小姑娘乱糟糟的头发吹的轻晃。
风有些凉,透过衣服的破洞吹到皮肤上,则更凉了些。
小姑娘紧了紧青衣,几片枯黄树叶坠落在身前;
一双丹凤眼倒映着死去的树叶,她伸出瘦弱的手臂,捡起了其中一片;
抓住了枯叶,便仿佛抓住了整个秋天。
看着叶片上的纹络,小姑娘嘴角微微勾起,露出脏兮兮的笑脸,可一双丹凤眼,却是那般干净纯真。
她小心的把树叶收入了怀里,然后站起身,眩晕感忽然而来,闭目了许久才将之缓解;
小姑娘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她想跟昨天一样,走到河边喝点水,好将肚子填饱一些,只是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这不算长的路怎么感觉好遥远?
她缓慢走着,不是不想快,而是过了一个晚上,两条腿好似重了许多许多,就像拖着两块石板一般。
不过;
小姑娘没有沮丧,慢行在秋风中,干净的眸子有倔强的光。
那秋风虽冷,总把两侧的树木枝干吹响,总把枯草吹倒;
却不能将她吹动一分。
终于,走到了河边蹲下了身子,看着自己在水面晃动的倒影,小姑娘脸上的笑便更多了。
掬水在手,饮水入腹。
反复了几次,肚子仿佛就饱了。
歪头看向那座长长的石拱桥,小姑娘有些好奇,站在桥上跟蹲在河边,所看到的景色是否会有区别?
蹲在这儿,所见是湿泞的烂泥,杂乱的野草,好没颜色哩;
那么,桥上呢?
会不会站在那高些的地方,风也更大一些?
流落街头有不短时间了,昨天之前,这里她还从未来过,那么漂亮的桥,亦是第一次见。
在河边犹豫了少顷,小姑娘打定了主意,要挥霍掉不多的力气,要走上那座桥,要站在桥上看看这条河;
感受更大的风。
她喜欢风,因为她的名字便有一个‘风’字。
娘亲还活着的时候同她说过:
“天底下最自由自在的,就是风呀。”
许是受这句话影响,她从小就喜欢伴着风奔跑。
只是如今爹娘都不在了,那一对从外地来洛阳的小夫妻,在那染坊里拼命工作,却双双倒下;
命运愚弄了他们;
只留下了一个小女孩。
这对小夫妻自然并非是唯一死去的,在整个洛阳西城,每年有许多工人受不住那可以称之为毒的气味,倒在了憧憬美好生活的半路上;
有时候,生命脆弱的不如一张纸。
若有人问,‘悲’之一字可有具体解义?
若其人在洛阳西城,便说不定会有些欣喜,因为几乎每隔一段时间,甚至是每一天,那地方都会有‘悲’字之解。
河道之侧,小姑娘站起了身,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又揉了揉腿;
她蹙起眉毛,认真给自己打气道:“青风要到桥上看一看!要说到做到!走喽!”
迈开步子,踩着小小破布鞋的她鼓起嘴巴,向着锦绣桥走了去。
喝了一肚子水,虽不抵饿,却多少因此有了些力气,这走上桥的路程比之刚才要轻松许多;
片刻过去,小姑娘终于站到了石拱桥上。
“呼...”她眨眨眼,又晃了晃脑袋,开心的很。
寻到了一处没有摊子的桥段,她期待走了过去。
将要靠近,将要看到想看的风景,将要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风,她不禁睁大了眼睛,很是郑重的走着这短短的几步路。
——有些事,对大人而言稀疏寻常,对孩子来说,却很重要,很神圣。
譬如在这青衣小姑娘走上桥的同时;
陈留国某地,一个红衣小女孩正放着一只纸鸢,让它随风而起;
红衣小女孩眼里有光。
放纸鸢,对她而言便是最重要的了。
其中之意义,亦如...
有孩子抓住了一只蝉,就会觉得自己抓住了整个夏天;
那只蝉对孩子来说,便确实是夏天。
譬如;
在这个秋天,站在锦绣桥上的青衣小姑娘,一念既起,那她要看的风景,她要感受的风;
当然就很重要了。
所以,随着离栏杆越近,她目中的期待就愈发浓郁,她攥着小拳头,呼吸微微急促。
近了;
离栏杆更近了;
她开心而又激动,亦有一丝彷徨。
只是突然的,小姑娘被人野蛮的推倒,还没反应过来,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她便感受到小腹有一阵剧烈的疼痛。
小姑娘瘫在地上,愣在了当场,却听一道嫌弃的音调在她身旁响起:
“哪里来的臭乞丐,挡住本公子赏景的路?赶紧滚开,看着真是碍眼!蠢东西,讨饭都不会挑地方!”
小姑娘怔怔抬头看去,干净的丹凤眼见到了一个穿着丝绸衣物的公子哥,其人满脸厌恶的表情映入了瞳孔。
这人脸色通红,身上酒气缠绕,想来是刚喝了酒。
她直视这位满脸横肉的公子哥,其人虽人高马大,对她而言,似有难以抵挡的能量,如一块巨大的土石横在身前,要把她压的四分五裂;
可小姑娘回过神后的目光,并没有半点畏惧,喜爱风的她,岂会畏惧一块土石?
她忍着痛,说道:“我不是来这里讨饭的,我只是想站在那里看一看。”
她不怕,可她有些委屈,小嘴说完话便噘了起来,泪花在